林晓永远记得2019年那个初秋的清晨，江南水乡的雾气还没散尽，青石板路上沾着昨夜秋雨的潮气。她攥着陈凯的手，站在自家那扇斑驳的木门前，看着母亲红着眼眶把最后一包腌笃鲜调料塞进她的行李箱，拉链合上时发出“咔嗒”一声轻响，像极了她心里某种东西断裂的声音。
“晓晓，到了那边要是受委屈，就给家里打电话，妈永远等着你回来。”母亲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指尖在林晓手背上轻轻摩挲，那温度是她从小到大最熟悉的温暖，可那天却烫得她指尖发麻。父亲站在一旁，手里还拿着她爱吃的桂花糕，嘴唇动了动，最终只说了句“路上注意安全”。林晓用力点头，不敢开口，怕一说话眼泪就会掉下来——她怕自己一犹豫，就舍不得离开这片生她养她的土地，舍不得巷口那家开了二十年的馄饨店，舍不得每个清晨叫醒她的鸟鸣和流水声。
陈凯在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温柔：“阿姨叔叔放心，我会好好照顾晓晓的。”他眼里的光很亮，像极了他们刚认识时的模样。那时林晓在杭州读大学，陈凯是隔壁学校的学长，一次社团联谊上，他穿着白衬衫，在人群里一眼就看到了抱着画板写生的林晓。后来他每天绕路陪她去图书馆，在她画累时递上热奶茶，在她想家时带着她去吃最正宗的北方饺子。林晓曾以为，这份跨越南北的爱恋，能抵得过所有距离的考验——她以为爱情能填平江南与北方的沟壑，能让她在陌生的城市里，把他乡过成故乡。
火车缓缓开动时，林晓趴在车窗上，看着父母的身影渐渐变小，直到缩成两个模糊的黑点，最终消失在视野里。她把头靠在陈凯的肩上，他身上带着淡淡的雪松味，是她熟悉的安心感。“别难过了，”陈凯揉了揉她的头发，“等过年，我们就回来陪叔叔阿姨。”林晓点点头，心里的不安被对未来的憧憬暂时压了下去。她打开手机，翻看着自己提前存好的北方小城攻略：哪里有好吃的糖葫芦，哪里的雪景最漂亮，哪里能买到新鲜的江南蔬菜……她像个即将开启冒险的孩子，满心期待着即将到来的新生活。
十几个小时的火车旅程结束后，林晓跟着陈凯走出车站，一股凛冽的风瞬间裹住了她。九月的北方已经有了深秋的寒意，风里带着干燥的沙尘，刮得她脸颊生疼。她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薄外套，抬头看向眼前的城市——没有江南的小桥流水，没有粉墙黛瓦，只有宽阔的马路和整齐排列的高楼，空气里弥漫着煤烟和烤红薯的味道，陌生得让她有些心慌。
陈凯的家在老城区的一个家属院，六层楼高的红砖房，楼道里堆满了杂物，墙壁上印着斑驳的污渍。开门的是陈凯的母亲，一个穿着碎花围裙的中年女人，脸上堆着笑，可眼神里的打量却让林晓有些不自在。“这就是晓晓吧？快进来，外面冷。”婆婆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语气热情，可林晓能感觉到，那热情里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膜。
家里的装修很简单，客厅里摆着一个老式的红木沙发，茶几上放着几个洗好的苹果，电视里播放着北方的戏曲节目，咿咿呀呀的唱腔让林晓有些恍惚。“路上累了吧？我炖了排骨，马上就能吃饭。”婆婆一边往厨房走，一边跟陈凯说着话，用的是林晓半懂不懂的方言。陈凯偶尔会回头跟林晓解释两句，可大多时候，他都沉浸在和母亲的对话里，没注意到林晓坐在沙发上，像个格格不入的外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