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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爸,从天桥上……摔下来了!”
“你妈,受了刺激……傻了!”
电话那头,三舅的嗓门跟打雷似的,每一个字都砸得我耳朵嗡嗡响。我捏着手机,看着电脑屏幕上刚敲了一半的代码,脑子里“轰”的一声,炸了。
“啥玩意儿?”我怀疑自己连续加了半个月的班,已经出现幻听了。
“还啥玩意儿!你个小兔崽子,赶紧给老子滚回来!你爹妈都快不行了,你还在外边飘着?赶紧的,买最近一班的飞机!”三舅吼完,啪嗒一下就把电话挂了。
我愣在工位上,周围同事异样的眼光像针一样扎过来。我来不及解释,抓起桌上的钱包和手机,疯了似的冲出写字楼。请假?辞职?去他妈的,老子不干了!
四个小时的高铁,我坐得如坐针毡。脑子里全是浆糊,一会儿是我爸的脸,一会儿是我妈的声。我爸,一个倔了一辈子的老头,退休前是厂里的八级钳工,一手绝活,腰杆挺得比电线杆还直。他能从天桥上摔下来?开什么国际玩笑,他放风筝都能把鹰给拽下来。
还有我妈,一个精明了一辈子的女人,菜市场买根葱都要跟人磨半小时,能把卖菜大妈说得怀疑人生。她能傻?她不把别人忽悠傻了都算积德。
可三舅的语气不像是开玩笑。
一路胡思乱想,等我拖着行李箱,一脚踹开家门的时候,彻底傻眼了。
客厅里,一股浓重的中药味和尿骚味混合在一起,差点没把我当场送走。我爸,那个曾经能一拳打死一头牛的男人,直挺挺地躺在客厅临时搭的木板床上,嘴歪眼斜,眼神涣散,嘴角还挂着一丝晶莹的剔M。
“国富啊……我的国富……”
我妈,披头散发地坐在床边,穿着一件反过来的花棉袄,手里拿着个空碗,一边往我爸嘴里“喂”,一边哭得惊天动地。那碗里啥也没有,她就那么一遍遍地重复着动作,嘴里念念有词,神神叨叨的。
“妈?爸?”我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我妈像是没听见,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倒是床上的我爸,眼珠子费力地转了转,落在我身上,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一只手动了动,像是想抬起来,却只是徒劳地抽搐了两下。
“小伟回来了?”三舅从里屋走出来,一脸的疲惫和沉重,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唉,你看这事儿闹的。你爸前天去公园,不知道怎么就从天桥楼梯上滚下来了,送到医院,医生说……下半辈子就这样了。”
“我妈呢?”我指着还在“喂空气”的老太太,心沉到了谷底。
“你妈,接了医院的电话,当场就厥过去了。醒来就这样了,时而明白时而糊涂,医生说是急性刺激导致的精神障碍。唉!”三舅重重地叹了口气,“小伟,你可算回来了,这家里家外的,我和你三舅妈顶了两天,实在是顶不住了。你爸这吃喝拉撒,你妈这疯疯癫癲……以后,就得靠你了。”
靠我?
我看着这满目疮痍的家,一个瘫,一个傻,感觉天都塌了。我在北京拼死拼活,一个月挣三万,刚准备付个首付,把他们接过去享福,怎么就……就成这样了?
“爸,你瞅瞅俺,俺是小伟啊!”我扑到床边,抓着我爸的手,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