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聿沉默了几秒。电话那头立刻补充:“预付金已经打到您工作室的账户了,您可以查收一下。剩下的部分,清理完毕立刻结清。钥匙已经在物业前台,报您手机尾号即可领取。”
他打开电脑看了一眼网银,一笔不算小的数额果然刚刚到账。对方准备得如此充分,几乎没给他拒绝的余地。
“……知道了。我一会儿过去。”他挂了电话,心里那点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浓。这种高价急单,往往伴随着比普通遗物更沉重的东西。
下午两点,沈聿站在了锦绣国际公寓A栋17楼。楼道里铺着厚厚的地毯,吸走了所有声音,安静得让人心慌。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的香氛味道,却压不住那丝从1701门缝里若有若无飘出来的、淡淡的异味——那是消毒水试图掩盖却未能完全遮盖的、属于死亡和腐败的残留气息。
物业的人眼神躲闪,把钥匙塞给他就匆匆离开了,好像这门口有什么烫脚的东西。
沈聿拿出钥匙,打开了1701的房门。
一股更浓烈的混合气味扑面而来——高级香水、消毒水、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的空洞感。房子极大,极尽奢华,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的城市景象,但屋里却冷得像是冰窖。
警方拉的黄色封锁线已经被剪断,扔在角落。但现场基本保持了原样。客厅很整洁,甚至过于整洁了,像是被人大略收拾过,但又没完全收拾干净。地上用白色胶带贴着一个人形轮廓,触目惊心。
据物业那边嘴不严的工作人员嘀咕,死者是个很年轻漂亮的女人,姓林,是某家大公司的高管,一个人住这儿。几天前被保洁发现,说是……自杀。
沈聿的目光扫过客厅。真皮沙发,价值不菲的艺术品,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他的视线最后落在那个人形轮廓的头部位置附近,那里的大理石地砖上,有一小块颜色略深、怎么擦洗也去不掉的印记。
他蹲下身,手指悬在那块印记上方几厘米的地方,没有触碰。
猛地,一股极其强烈的情绪像冰锥一样刺入他的脑海!
不是悲伤,不是绝望。是愤怒!滔天的、不甘的、几乎要炸裂开的愤怒!还有一丝极致的、被背叛的惊愕和恐惧!
画面碎片一样闪过:一只颤抖的手伸向某个方向、一个模糊的、站在阴影里的高大身影、一声被什么堵住的、短促的呜咽……
沈聿猛地缩回手,呼吸微微一滞,脸色有些发白。这种强烈的负面情绪残留,他很少碰到。
这绝不是一个一心求死的人该留下的感觉。
他定了定神,开始工作。他戴好手套,先从客厅开始,将一些明显属于个人的物品分类收纳。照片很少,仅有的几张也是工作照,照片上的女人明艳动人,笑容自信,眼神锐利,怎么看都不像会轻易结束自己生命的人。
他走进卧室。衣柜里全是名牌衣物和包包,梳妆台上摆满了昂贵的化妆品。他拉开床头柜的抽屉,里面是一些日常杂物,票据、备用眼镜、一板吃了一半的安眠药。
他的目光落在抽屉最里面,一个倒扣着的相框上。他把它拿了出来。
相框的玻璃碎了,蛛网似的裂纹后面,是一张合影。女人笑得一脸幸福,依偎在一个男人的怀里。那个男人看起来四十多岁,成熟英俊,穿着考究,一副社会精英的模样。但此刻,在沈聿眼里,那男人的笑容似乎有点过于完美,甚至……透着一丝虚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