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似乎更猛烈了,卷起地上的雪粉,抽打在脸上生疼。老炮不再言语,只是加快了脚步,索拨棍探得更快更深。山猫咬紧牙关,把那串诡异的脚印和心头的不安一起压下去,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后面。老鸦岭,那片传说中连山神爷都忌惮三分的凶地,在风雪的掩护下,正无声地等待着他们。
夜幕彻底吞噬了山林,风雪如同发了疯的巨兽,在老鸦岭的沟壑间咆哮、冲撞。老炮和山猫终于找到了一处背风的巨大岩壁凹陷,勉强算个遮风挡雪的窝。老炮动作麻利地从背囊里掏出油布铺在地上,又摸出火镰和火绒,叮叮当当地敲打起来。火星溅在干燥的火绒上,冒起一缕青烟,老炮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吹着。
“呼——”一小簇橘红色的火苗终于挣扎着跳了起来,在冰冷的岩壁下投下温暖而摇曳的光晕,映照着老炮沟壑纵横的脸和山猫冻得发青的嘴唇。火堆旁,老炮从怀里掏出一个瘪瘪的烟袋锅子,塞上揉碎的旱烟叶子,凑到火边点燃。辛辣的烟草味混合着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在这死寂的风雪夜里,竟带来一丝诡异的安宁。
“老炮叔,”山猫搓着冻僵的手,凑近火堆,声音里还带着刚才那串诡异脚印带来的余悸,“这老鸦岭,到底有啥说道?为啥老辈人都说邪性?”
老炮深深吸了一口烟,火光在他眼中明明灭灭,如同沉睡的记忆被唤醒。他缓缓吐出一口浓白的烟雾,烟雾在岩壁下盘旋、散开,仿佛带着古老的故事。
“邪性?”老炮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讲述禁忌的沉重,“老鸦岭的凶名,可不是空穴来风。那是用血和命堆出来的。”他顿了顿,目光投向岩壁外那片被风雪笼罩的黑暗,眼神变得悠远。
“早年间,大概还是光绪爷那会儿吧,关里来了一伙儿参客,七个精壮汉子,领头的叫张大胆,听着这名儿就知道,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他们听说老鸦岭有宝,不听劝,硬是闯了进去。”老炮的声音压得更低,仿佛怕惊扰了什么,“进去的时候,个个红光满面,背着干粮家伙,喊着要发大财。可七天过去了,一个人影都没出来。”
山猫屏住了呼吸,火光映着他专注的脸。
“第十天头上,山口外头来了个东西。不是人,是……爬出来的。”老炮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就是那个张大胆,他出来了,可人不人鬼不鬼的。衣服撕得稀烂,浑身是伤,脸被冻得跟黑炭似的,眼睛瞪得溜圆,里面全是血丝,就那么手脚并用地,在雪地里往前爬,一边爬一边喊,喊得那叫一个瘆人。”
“喊啥?”山猫忍不住追问。
“喊‘山神娶亲,新娘穿红’!翻来覆去就这一句,嗓子都喊劈了,还喊!”老炮猛地吸了一口烟,烟袋锅子里的火星明明灭灭,“山里人听见动静,壮着胆子把他抬回窝棚,可他谁也不认,就盯着房梁,傻笑,嘴里还是那句‘山神娶亲,新娘穿红’。没过两天,人就没了。死的时候,就躺在窝棚门口,眼睛还瞪着山口的方向。”
老炮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山猫,眼神里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苍凉:“最邪门的是啥?他死的地方,雪地里留下了一串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