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温以宁是被消毒水的味道呛醒的。

她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渍看了五分钟,然后转头对守在床边的护士说:“能借我手机用一下吗?”

护士把手机递给她后,她翻出通讯记录,长按“季淮安”三个字将其删除。

又给中介发消息:“明天来收房,押金我不要了。”最后打开邮箱,把“雪松与初晴”的配方文件拖进了垃圾桶。

“还有。”她扯了扯输液管,“帮我注销所有社交账号,手机号也换一个。”

护士愣住了:“姑娘,你……”

“我要搬走。”温以宁打断了她,目光落在窗边被雨水打湿的香水瓶碎片上,“彻底地搬走。”

三年后,巴黎大皇宫的香水展后台。

助理举着对讲机朝里屋喊道:“W老师,《VOGUE》的记者要采访您!”

门帘被掀开一角,露出一只戴着银色袖扣的手。

那人低头调整香调瓶,腕骨处有道淡粉色的疤,像一朵开败的晚香玉。

“让他们等十分钟。”声音清冷却带着点沙哑,“我得再滴两滴龙涎酮。”

助理看着她面前的调香台,最上面的笔记本封皮泛着旧色,第一页写着:“前调:暴雨与断号,象征新生的清醒。”

2

助理的对讲机又响了。“温老师,苏砚苏主笔说可以开始了。”

温以宁把最后一滴龙涎酮滴进试香瓶,玻璃管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摘下橡胶手套,手腕间淡粉色的疤痕随之抬了起来——那是三年前那场过敏留下的,就像一道褪了色的旧伤。

试香室的门被推开时,苏砚正捏着闻香纸站在展柜前。

她穿着酒红色西装,发尾挑染的银灰色和《缄默》的瓶身颜色一样。

“刚试了前调。”她转过身,眼尾的泪痣也跟着挑了起来,“冰川融水混合着枯叶的味道,冷得就像有人在耳边说‘再见’。”

温以宁没有接话,把新调好的试香纸递了过去。

苏砚凑近了些,睫毛微微颤动:“中调是旧信纸的味道?”她用指尖摩挲着闻香纸的边缘,“还有……褪色玫瑰的味道?”

“旧信纸的味道是桦木与雪松调和出来的。”温以宁声音很轻,“褪色玫瑰用的是低温萃取的大马士革玫瑰原精,放置了很久。”

苏砚突然抬起头:“尾调的灰烬味。”她的喉结动了动,“是烧过的檀木味?还是……”

“是香根草炭化后的提取物。”温以宁打断了她,“烧尽的香根草的味道。”

苏砚捏着闻香纸的手紧了紧:“这不像香水。”她声音沙哑,“就像有人把自己烧成了灰,掺进了瓶子里。”

温以宁没有说话。

她望着试香室墙上的镜子,镜中的女人戴着黑色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眼尾微微上挑,和三年前那个总是垂着眼睛的姑娘,似像非像。

“为什么叫《缄默》?”苏砚问道。

温以宁扯下口罩。

镜子中映出她完整的脸,左脸眼下两厘米处有一颗极小的痣。

“真正的告别,从不声张。”她伸手摸了摸手腕间的疤痕,“就像有人走了三年,才敢把故事调进香水里。”

苏砚的采访机还开着。

她盯着温以宁手腕上的疤痕看了三秒,突然关掉了机器:“不录了。”她把录音笔塞进包里,“这香水该得的奖,不是我能写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