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台寂然无声,唯有窗外残阳如血,将屋内的狼藉染上一片凄厉的红色。
第三幕:侠影孤光
破屋如遭洗劫,四壁徒然,唯余一室狼藉与刺骨的寒意。傅青书在冰冷的地上蜷缩了一夜,手肘肿痛,心中更是冰炭交煎。愤怒、恐惧、无助,种种情绪撕扯着他,而比身体疼痛更甚的,是那百口莫辩的冤屈与即将降临的、更可怕的威胁。
三日之期,像一道催命符,悬于头顶。
他试图去衙门告状,呈述冤情。那门口的衙役只斜眼瞥了他那身寒酸的衣衫,便不耐烦地挥手驱赶,如同驱赶一只蝇虫:“去去去!曹御史也是你能告的?再胡搅蛮缠,仔细你的皮!”
世道如此,官官相护,他一个无权无势的穷书生,竟连喊冤的门路都没有。
第二日黄昏,恐惧最终压倒了愤怒。他不能坐以待毙。那《雪梅图》是父亲遗命,绝不可失,但更可怕的是,他隐隐觉得,即便交出去,曹御史也绝不会放过他。他咬咬牙,趁着夜色,卷起那幅堪称祸根的《雪梅图》,以及案头那方冰冷的石砚,仓皇逃出了云州城。
城外山深林密,寒风刺骨。他无目的地奔逃,只想离那吃人的城郭越远越好。鞋履磨破,衣衫被枯枝划开一道道口子,饥寒交迫。最终,他寻得一处勉强可避风的山岩凹陷处,瘫软下来,将画紧紧抱在怀里,那方石砚则贴身放着,汲取着那一点微不足道的冰凉安慰。
“墨痕…墨痕…”意识模糊间,他再次无意识地呢喃,仿佛这是唯一能给予他力量的咒语。但砚台寂然,唯有山风呼啸,如鬼哭狼嚎。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细微的窸窣声将他从半昏半醒中惊动。
他猛地睁眼,只见月光下,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影不知何时立于不远处,正沉默地注视着他。那人身着粗布衣衫,背负斗笠,腰间挂着一个旧葫芦,面容隐在阴影里,看不真切,唯有一双眸子,在暗夜中亮得惊人。
傅青书吓得魂飞魄散,以为曹府的追兵已至,挣扎着想爬起逃走,却因虚弱和伤痛又跌坐回去。
那人却并未上前,反而抬手,做了一个安抚的手势。他指了指傅青书又黑又肿的手肘,然后从怀中取出一个小陶罐,轻轻放在地上,推了过来。一股淡淡的草药味随风散开。
傅青书惊疑不定,不敢动弹。
那人见状,也不再靠近。他沉默地四下看了看,竟转身离去,片刻后抱来一些干柴,在不远处熟练地生起一小堆篝火。跳跃的火焰带来了一丝暖意,也照亮了那人的侧脸——线条硬朗,风尘仆仆,最引人注意的是,他从始至终,未发一言。
是了,傅青书想起城中的些许传闻,说近日有个外乡来的哑侠,身手极好,却从不说话,专替人做些扛包卸货的力气活换口饭吃。
哑侠将火堆拨旺,又取下腰间的葫芦,放在药罐旁边,然后便退开几步,靠着一棵老树坐下,竟自怀中掏出块干粮,默默啃嚼起来。仿佛他只是个偶然路过、在此歇脚的旅人。
傅青书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他犹豫再三,终是爬过去,拿过药罐。里面是捣好的绿色药膏,清香扑鼻。他小心翼翼地敷在肿痛的手肘上,一阵清凉瞬间缓解了火辣辣的疼痛。他又拿起葫芦,拔开塞子,里面是清水,他贪婪地喝了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