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御史闻言，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不再多问，转而指着那幅《寒梅傲雪图》道：“此画，本官甚是喜爱，五两银子，与你买了。”
周围响起几声低低的惊呼。五两银子，对这穷书生已是天价。傅青书亦是一怔，虽觉对方态度有些怪异，但迫于生计，还是感激地应下：“多谢大人厚爱。”
曹御史示意随从付钱取画，目光最后在傅青书脸上停留一瞬，那眼神深处藏着一丝志在必得的冷光，随即被笑意掩盖。他携画而去，众人簇拥着，留下一片对傅青书或羡慕或嫉妒的低语。
傅青书攥着那五两银子，手心微微出汗，心中却并无多少喜悦，反有一股莫名的不安，如阴云般悄然笼罩。
数日后，黄昏。
傅家破旧的小院门被人粗暴地敲响，不，几乎是砸响。
傅青书刚开门，四五名家丁模样、满脸横肉的壮汉便蛮横地挤了进来，为首一人身着锦缎，像是管家之流，目光倨傲地扫视着家徒四壁的屋子。
“你们是…”傅青书惊疑后退。
那管家模样的男人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抖开，冷声道：“傅青书，你父亲傅远山生前曾向曹御史借贷白银百两，以家传《雪梅图》为抵押，立有此据！如今期限早过，曹御史仁厚，一直未曾催讨。今日特命我等前来，要么还钱，要么取画！”
傅青书如遭雷击，脸色瞬间煞白：“胡说！家父一生清贫，岂会向人借贷百两巨款？更从未提及什么抵押！此据定然是假的！”
“白纸黑字，红手印在此，岂容你狡辩！”管家厉声喝道，“拿不出银子，便速将《雪梅图》交出来！”
“没有！我没有什么《雪梅图》！”傅青书又惊又怒，浑身发抖。
“搜！”管家毫不理会，一挥手。如狼似虎的家丁立刻开始翻箱倒柜，破旧的书籍、画稿被粗暴地扔了一地，碗盏碎裂声不绝于耳。
“住手！你们还有没有王法！”傅青书冲上前想要阻拦，却被一家丁轻易推搡在地，手肘磕在冷硬的地面上，一阵钻心的疼。
混乱中，他瞥见案头那方洮河石砚被一个家丁随手拂到地上，心猛地揪紧！那砚台在地上滚了几圈，撞到墙角，发出一声闷响，幸而未碎。
“找不到画！”家丁们翻遍每个角落，回报管家。
管家脸色阴沉，走到瘫坐在地的傅青书面前，俯下身，压低了声音，语气充满了威胁：“小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曹御史看上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今日算是个警告，三日之内，若不乖乖交出《雪梅图》，便不是砸东西这么简单了！”
他直起身，冷哼一声：“我们走！”
一群人扬长而去，留下满屋狼藉和冰冷刺骨的恐惧。
傅青书呆呆地坐在地上，看着被毁坏的家，手肘的疼痛远不及心中的绝望与愤怒。他猛地想起诗画会上曹御史那双贪婪的眼睛，一切都明白了。那五两银子，哪里是买画钱，分明是催命符！
他挣扎着爬到墙角，小心翼翼地捧起那方古砚，用衣袖细细擦去沾染的灰尘，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慰藉。冰凉的砚体贴着他的额头，他闭上眼，身体因愤怒和无助而微微颤抖。
“墨痕…”他无意识地喃喃低语，声音在空荡破败的屋子里，显得格外脆弱，“我…该怎么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