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等待回信的那两天,队伍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小张自己浑然不觉,但大家都下意识地和他保持了一点距离。他显然察觉到了这种微妙的变化,变得有些沉默,眼神里带着困惑和委屈。我看着这个本该在办公室里和同龄人畅谈理想的年轻人,如今却深陷在这片死亡之海,还被某种无法理解的东西缠上,心里很不是滋味。

回信在第三天凌晨传来。卫星电话的屏幕亮起,显示出老陈那位朋友发来的冗长文本。老陈就着应急灯惨白的光,逐字逐句地读着,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捏着电话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他久久没有说话,直到所有人都围拢过来,用眼神无声地询问。他终于抬起头,目光逐一扫过我们每一张焦虑的脸,最后在小张脸上停留了片刻,那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

“他说……”老陈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几乎劈叉,“这是一种极其古老的方言变体,比现存任何记录的楼兰语碎片都要……古老和完整。意思……意思是……”

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积蓄足够的勇气才能说出后面的话:

“……‘他们在地下活着’。”

“重复了很多次。”老陈补充道,声音低沉得像坠入深渊,“……警告……是警告。”

死一样的寂静笼罩下来。只有帐篷外呼啸的风声,听起来忽然像是无数冤魂在地底哀嚎。

“地下?谁活着?”队里的摄影师大刘忍不住颤声问,一边下意识地跺了跺脚,仿佛害怕什么东西从沙土下面钻出来。

没有人能回答。

小张的脸彻底失去了血色,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一个音也发不出来,只有眼睛里充满了巨大的惊恐和茫然。

恐慌像毒液一样在队伍里无声地蔓延。

第二天,天气毫无征兆地恶化。午后天际线开始发黄、变黑,像一块肮脏的幕布被迅速拉近。狂风骤起,卷起漫天沙尘,能见度瞬间降到不足五米。沙暴来了,而且是极凶险的那种。

“收拢!所有人收拢!用绳索串联!快!”老陈的吼声瞬间被狂风撕碎。

我们手忙脚乱地把重要仪器塞进箱子,用身体死死压住帐篷。黄沙劈头盖脸地砸来,世界变成了翻滚的、暴怒的混沌炼狱。眼睛根本睁不开,呼吸也变得极其困难,只能用围巾死死捂住口鼻。

也不知道挣扎了多久,风势才渐渐有了一丝减弱的迹象。

等到能勉强视物时,我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清点人数。

一、二、三……四。

少了一个。

“小张呢?!”老陈的声音变了调。

刚才一片混乱,他明明就应该在仪器箱旁边负责固定的!

恐慌瞬间攫住了每一个人。我们声嘶力竭地呼喊着他的名字,回答我们的只有风减弱后呜咽的尾音。

沙暴将一切都改变了模样,但幸运的是,或者说……不幸的是,在原本小张应该在的位置附近,我们发现了一串脚印。

脚印很深,指向沙暴来临的方向,一步一步,异常清晰、坚定,没有丝毫犹豫或踉跄的迹象,就这么直直地通往沙丘深处,仿佛它的主人清楚地知道自己要去往何处。

这太不寻常了。在刚才那种毁灭性的沙暴里,正常人连站都站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