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赔了钱，领着郝浙大回家。
他一路低着头，小声说：“妈，我明天多洗几次澡。”
我的心被这句话戳穿了。
晚上，我去了附近的地下血站。
护士是个年轻姑娘，她认出了我。
上次家长会，我作为“满分妈妈”代表发过言。
她给我抽血的时候，针管往里多推了一点。
“姐，多给你抽了100毫升，算我的。”
她说，“给我家孩子也来根‘满分肠’。”
我攥着多出来的一百块钱，感觉那不是钱，是我的命。
深夜，林校长找到了我的摊位。
他五十多岁，头发白得固执，像个老学究。
他递给我一张皱巴巴的报名表。
“清北冲刺营，全市最好的资源，费用我给你申请全免了。”
他顿了顿，又说，“但需要家长全程陪读。”
我看着那张表，上面的“清北”两个字烫得我眼睛疼。
我接过来，当着他的面，把它撕成了碎片。
“林校长，谢谢您。”
我的声音很平静。
“我走了，谁守这个摊？”
谁来挣那一千六百九十八块的窟窿？
林校长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他不知道，他走后，一个镜头正对着我。
一个叫郑记者的女人，开了直播。
她的直播标题异常醒目：三状元母亲为何拒绝名校天降福利？是倔强还是无知？
弹幕瞬间疯了。
“肠姐别硬撑了，我们给你众筹！”
“这妈妈太固执了，为了个破摊子耽误孩子前途！”
“楼上的懂个屁，她走了，一家人喝西北风啊？”
直播间热度，瞬间冲破了十万。
我看着那些滚动的字，感觉自己像个被围观的猴子。
我默默地拿起抹布，擦拭着那块被辣油泼过的铁板。
一遍又一遍。
直到它重新泛出冰冷的金属光泽。
02 断签誓言
我有一个铁盒子。
里面装着两百根断裂的竹签。
每一根，都是一个娃写错一道题的惩罚。
每一根上面，都用小刀刻着他们的模考分数。
689，695，701，713……
这是我的战绩，也是我的命根子。
我把铁盒子用油布包好，在摊位旁的水泥地下，挖了个坑。
我把它埋了进去。
我对着那块新翻的泥土发誓。
等娃们考完，我再把它挖出来。
要么是勋章，要么是墓志铭。
第二天，城管来了。
不是平时的例行检查，是突击。
一辆大卡车停在我的摊位前，下来七八个人，二话不说就开始搬东西。
我的铁板，我的煤气罐，我的锅碗瓢盆。
“你们干什么！”
我冲上去，死死抱住我的铁板。
那块铁板比我都老，上面有我左手留下的三条烫伤疤。
一个年轻的城管推了我一把。
我摔在地上，膝盖磕在马路牙子上，血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这是我身上的第七块疤。
他们把我的全部家当都扔上了车。
我追着车跑，跑不动了就喊，喊到嗓子冒烟。
车子还是消失在街角。
我跪在空荡荡的摊位前，膝盖的血和地上的泥混在一起。
那天晚上，郝清北带着弟妹，三个人，撬开了城管仓库的锁。
他们把那块沉重的铁板，一步一步，从仓库里偷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