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正在练习裱花的瘦小实习生闻声也回过头来。
很年轻的一张脸,恐怕刚成年,脸色是一种缺乏血色的苍白,眼睛很大,眼下的乌青几乎和林晚如出一辙,瞳孔里盛满了惶恐和一种被高强度工作碾压后的麻木疲惫。
林晚的目光在她脸上一掠而过,没有停留。
她直接走到操作台前,站在了王主管和那个实习生的对面。
然后,她拿出手机,解锁,点开截图,将屏幕稳稳地、几乎是拍地一下,亮在了王主管的眼前。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
“您好。”林晚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没有一丝波澜,像结冰的湖面,“给我做一个蛋糕。”
王主管愣住了,似乎一时没反应过来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她的视线下意识地聚焦到手机屏幕上。
那张熟悉的、可笑的8.8元团购券截图。
王主管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像是吞了一只苍蝇。她猛地抬头,看向林晚,眼神里混合着震惊、荒谬和勃然的怒火:“林晚!你搞什么鬼!你想干什么?!找茬是不是?!”
“做蛋糕。”林晚重复道,语气依旧平稳,每个字都清晰得像冰珠落地,“按照这个券的要求。”
她稍微停顿了一下,看着王主管那张因愤怒而涨红的脸,然后,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说出了那个足以让任何蛋糕师头皮炸开的要求。
“给我做一个阿房宫的蛋糕。”
“现在就要。”
店里瞬间死寂。
只有背景音里轻柔的流行音乐还在不知所谓地唱着,显得格外突兀和讽刺。
其他几个店员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惊疑不定地望过来。空气仿佛凝固了,那甜腻的味道变得越发令人窒息。
王主管的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张,像是喘不过气来,脸上的肌肉抽搐着,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你…你说什么?林晚,你疯了是不是?赶紧给我滚!不然我叫保安了!”
“阿房宫。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五步一楼,十步一阁。要一模一样,外形一样,细节也不能偏差分毫。”林晚完全不理会她的暴怒,只是用一种平板无波的语调,重复着昨天那个女人说过的话,目光却像两把冰冷的锥子,死死钉着王主管,“这是顾客的要求。你们搞活动吸引顾客,现在又不想认了?”
“你他妈故意的是不是!”王主管彻底被激怒了,猛地一拍操作台,震得上面的工具哐当作响,“拿个破团购券来找事!8块8你想买阿房宫?你怎么不上天呢!滚!立刻给我滚!”
“哦?”林晚微微偏了下头,脸上露出一种恰到好处的、模仿出来的疑惑,“意思是,这个8.8元的团购券,其实并不能兑换券上标注的‘任何一款蛋糕’?你们是在虚假宣传?玩不起?”
她往前微微倾身,声音压低了一些,却更具穿透力:“王主管,您昨天不是说,顾客就是上帝吗?8块8不是钱吗?就算顾客真的理解错了,不应该好好说,好好安抚,想办法补救吗?直接一句‘做不了’‘滚’,这就是您的服务态度?”
每一个字,都是昨天王主管砸在她身上的石头。
现在,她把这些石头,一块一块,捡起来,照着脸,砸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