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被猛地挂断。
忙音嘟嘟地响着，像送葬的哀乐。
林晚保持着握着手机的姿势，僵硬地坐在床上，一动不动。阳光晒在背上，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只有彻骨的寒。脑子里反反复复回荡着那几句话，开除。扣发工资。没用的东西。
三十六个小时的连续工作。两年来的兢兢业业。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的所有委屈。最后换来的，就是这轻飘飘的五个字，和两个月的血汗钱，轻飘飘地被抹去。
凭什么？
那个女人荒唐的投诉是导火索，但真正把她推下深渊的，是主管毫不犹豫砸下来的巨石。她甚至懒得去分辨一下是非对错，只是为了平息可能存在的老板的怒火，或是单纯地看她不顺眼，就轻易地夺走了她的一切。
服务和奉献牺牲精神？
她牺牲得还不够多吗？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明白，那种所谓的“精神”，不过是无限度压榨的遮羞布。当你还有力气被榨取时，你是“优秀员工”；当你稍有反抗或只是无法满足一个离谱的要求时，你就是那个可以被随手丢弃的、没有价值的垃圾。
一种冰冷的、尖锐的东西，顺着脊椎一点点爬上来。
不是悲伤，不是愤怒，而是一种近乎绝望的明悟，和随之而来的、疯狂的平静。
她慢慢地放下手机，慢慢地站起身，走进狭小的洗手间。镜子里的女人脸色惨白，眼下是浓重的阴影，头发凌乱，眼神却是一片死寂的、燃烧后的灰烬。
她打开水龙头，用冰冷的水用力扑打着脸。
然后，她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那个湿漉漉的、陌生的自己。
嘴角，极其缓慢地，扯开一个没有任何笑意的弧度。
好啊。
不是要服务和奉献吗？
不是8.8元什么都得做吗？
她倒要看看，其他人怎么做。
她换上一身干净衣服，甚至仔细地梳好了头发。她没有立刻去店里，而是坐在床边，拿出手机，点开那个熟悉的团购APP，找到了那家蛋糕店。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精准地找到了那个刺眼的8.8元团购活动链接。
它居然还在。看来昨天那个女人，确实用某种方式，薅到了这荒唐的羊毛。
她面无表情地点击购买，支付成功。
截图。
然后把手机揣回口袋，出门。
正值午后，蛋糕店里依旧忙碌。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店里明亮整洁，仿佛昨夜凌晨的疲惫和冲突只是一场幻觉。熟悉的甜腻空气再次包裹了她，让她胃里一阵翻腾。
几个面生的新店员在操作间和前台之间穿梭，脚步匆忙。小赵不在，大概是在休息。而王主管，正站在收银台后，对着电脑屏幕指指点点，对着一个瘦小的身影训话。
“动作快一点！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裱花的时候用心看！别浪费材料！知不知道现在奶油多贵！”
那个背对着林晚的瘦小身影，穿着明显不太合身的宽大制服，正低着头，手里拿着裱花袋，小心翼翼地在练习垫上挤着歪歪扭扭的线条。听到呵斥，肩膀明显地瑟缩了一下。
林晚径直走了过去。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略显嘈杂的店里并不明显，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决绝的节奏感。
王主管先看到了她。她的眉头立刻拧了起来，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人厌恶的秽物，脸上毫不掩饰地露出嫌恶和不耐烦：“林晚？你来干什么？不是让你拿走东西就滚吗？你的东西在那边角落里，拿了赶紧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