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券…不可能做这个芙蓉园蛋糕的。”林晚试图保持最后一丝职业性的礼貌，尽管那根弦已经绷到了极致，“这个蛋糕工艺非常复杂，成本很高，8.8元连最基础的奶油小方都买不到。您看是不是平台标注错了，或者您理解错了？这可能是另一个简单款式的券？”
女人的脸瞬间沉了下来，那双精心描绘过的眼睛锐利地刮过林晚的脸：“你什么意思？想赖账？这白纸黑字写着‘芙蓉园蛋糕’，图片就在这儿！你们搞活动吸引顾客，现在又不想认了？玩不起是吧！”
“不是不认，女士，这明显是系统错误或者…”
“错误什么错误！我不管！券上写的是什么，你就得给我做什么！赶紧的！我现在就要！”女人的声音拔高，尖利得刺耳，“你们这是什么服务态度？我要投诉你！”
投诉。
两个字像两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林晚嗡嗡作响的脑仁里。过去三十六小时，不，过去无数个日夜积攒的所有疲惫、委屈、被无限压榨的愤怒，以及眼前这荒诞到极致的情景，猛地汇聚成一股失控的洪流，冲垮了那摇摇欲坠的堤坝。
“做不了。”林晚的声音冷了下去，所有的情绪被抽干，只剩下一种极致的疲惫和麻木的硬壳，“8.8元，买不了这个蛋糕。您就是投诉到天王老子那里，也做不了。”
她甚至想笑。8.8元。还不够买她刚刚挤坏的那一袋进口奶油。
女人像是被她的态度彻底激怒了，猛地收回手机，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戳点，鲜红的指甲像愤怒的甲虫。“好！好！你做不了是吧？态度还这么差！我现在就投诉！我看你这班是不想上了！”
打扫卫生的阿姨停下了动作，小赵担忧地看过来，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店里只剩下女人尖厉的斥责和手机屏幕被用力敲击的哒哒声。
林晚站着没动，也没再说话。她只是看着那女人，看着那开合不断的、涂着鲜艳口红的嘴唇，看着那因为愤怒而扭曲的、精致的脸。视野里的重影更厉害了，那女人好像变成了两个，三个，在她面前晃动、叫嚣。
真吵啊。她想。能不能安静点。
女人终于操作完了，把手机屏幕再次狠狠亮给林晚看，那是一个投诉提交成功的界面。“等着！你们老板马上就能看到！什么玩意儿！”她恶狠狠地瞪了林晚一眼，抓起包，一扭身，弯腰从卷闸门下钻了出去，消失在夜色里。
店里陡然安静下来。只剩下拖把划过地面的水声，和冷气机沉闷的嗡鸣。
小赵小心翼翼地凑过来：“晚姐…你没事吧？”
林晚摇了摇头，没说话。她低头，看着操作台上那朵被女人的指甲几乎碰坏的奶油玫瑰，拿起刮刀，沉默地把它整个铲掉，扔进旁边的垃圾袋里。一团完美的、柔软的白色，跌进污秽和废弃物的角落。
她继续默不作声地做完剩下的清理工作，洗手，换下沾满奶油和色素的工作服。手机安安静静，没有任何消息。也许那女人的投诉根本没被受理？也许主管会理解这显而易见的荒诞？
抱着这点微弱的、自欺欺人的希望，她拖着几乎失去知觉的双腿走出店门。凌晨的街道空无一人，风一吹，那股甜腻感似乎从毛孔里渗出来，让她一阵反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