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她喃喃道,声音又低下去,碎成一片,“对不起…但真的…别看…也不要吃…”
“不要吃什么?”我皱起眉。她的状态极不对劲,不是普通的飞行恐惧症。那种恐惧太具体,太尖锐,像是对准某个特定目标的箭矢。
她猛地摇头,牙齿得得地磕碰在一起,拒绝再说。只是反复地、极轻微地念叨:“不能吃…吃了就…就回不去了…”
空乘开始例行演示安全须知,画面在头顶的小屏幕上无声播放。餐车推进来的响动从前方厨房区域传来。时间过得既快又慢。
飞机平稳飞行后,灯光调暗。轻微的颠簸起伏,像是摇篮。但我身边的女士没有丝毫放松。她缩在靠窗的角落,像一片被钉在阴影里的叶子,不停地、细微地发抖。每一次微不足道的颠簸都让她猛地一颤,仿佛那不是气流,而是撞上了什么无形的东西。
餐车终于推进了我们这排。空气中弥漫开加热餐食那种混合的、令人食欲不振的气味。
“先生,鸡肉意面还是牛肉米饭?”空乘笑容标准。
“牛肉米饭吧,谢谢。”我伸手去接餐盘。
几乎是同时,我邻座的女士爆发出极大的动作,她猛地一挥手,几乎打翻我递过来的餐盘!她的动作快得惊人,带着一种绝望的疯狂。
“别吃!”她嘶声道,眼睛瞪得极大,瞳孔缩成两个黑点,死死盯着我。她的脸在那瞬间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灰败得像蒙了一层死气。
空乘吓了一跳,勉强维持着职业微笑:“女士,您需要什么?”
她根本不看空乘,只是盯着我,嘴唇翕动,无声地重复那两个字:别吃。
那餐盘最终还是落在了我面前的小桌板上。铝箔盖着,散发着油腻温热的气味。
她看着那餐盘,像是看着一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身体向后紧紧贴着舱壁,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喉咙里发出一种被扼住似的、嗬嗬的怪响。
我彻底没了胃口。那点刑警的本能被彻底激活了。这不是简单的身体不适或精神紧张。这是…濒临崩溃的极端恐惧。她在怕什么?这飞机餐?
我放下餐盘,试图让她平静下来:“女士,你还好吗?需要帮你叫空乘吗?或者你需要水?”
她毫无反应,眼睛开始向上翻,露出大片可怕的眼白。她的双手猛地抬起来,不是去捂嘴,而是疯狂地抓挠自己的喉咙,像是要撕开什么看不见的束缚。
然后,第一口秽物猛地从她嘴里喷涌出来。
不是正常的呕吐物。那几乎是黑色的、粘稠的、像是…半凝固的血浆混杂着无法辨认的、碎屑似的固体,一股极其浓烈的、难以形容的腐败恶臭瞬间炸开,淹没了周围所有的气味。
“呃啊——!”她发出一种非人的、被撕裂般的嚎叫,身体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猛地向前弹起,又被安全带狠狠勒回座椅上。
整个机舱的死寂被彻底打破。惊呼声、倒吸冷气的声音猛地响起,又迅速被一种更恐怖的、集体性的窒息般的沉默所取代。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动。几乎所有乘客都扭着头,看着我们这边,一张张脸上是那种…僵硬的、近乎漠然的注视。没有惊恐,没有慌乱,只有一种令人脊背发凉的静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