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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掌心覆上他心口寒铁。
冰的。
比忘川底的石头还冷。
血从我掌心伤口渗出,顺着指缝流下去,一滴,砸进寒铁缝隙。
「我以孟婆之名,敕令玄怒——」
我盯着他眼睛,一字一句,像刀刻,「情劫封印,永世不得动情。」
他瞳孔猛地一缩。
不是痛,是惊。
下一秒,天地骤颤。
不是雷,不是震,是魂在抖。
我眼前一黑,不是晕,是被什么硬生生塞进来。
画面。
夜。
奈何桥头,雾重。
一个黑袍人站在桥边,背影笔直,像根钉子。
他不说话,不走,就那么站着。
一整夜。
第二天,还是。
第三天,还是。
我数过。
他来了五千零七十三次。
每一次,都站在同一个位置,离我煮汤的灶台,三丈六尺。
不多,不少。
我没发现。
因为我从不回头。
可现在,我看见了。
我还看见——
他每次走前,都会抬手,指尖轻轻拂过桥栏。
那里,是我每天放汤碗的地方。
我看见他袖口磨了边。
我看见他披风沾了雨。
我看见他站在雪里,肩头积了三层白,一动不动。
他不是来监视我的。
他是来看我一眼的。
我猛地抽手。
血丝从寒铁缝里被拉出,像断了的红线。
我踉跄后退,撞上刑架。
铁钩挂下的锁链哗啦响。
地上还有没擦净的血,黑的,干的,不知是哪一任鬼魂的。
我吐了口血。
腥的。
烫的。
玄怒没动。
他低头看自己心口。
那块寒铁,正缓缓渗出一滴血。
红的,像烧化的铁水。
他伸手,抹了,举到眼前。
看了三息。
然后,舔了下去。
我盯着他。
他也看我。
我冷笑:「你装什么深情?你连心都没有。」
他开口,声音哑得像砂纸磨骨:「那你呢?」
「你施封印,是为斩我情根?」
他往前一步,影子压下来,「还是……怕自己先动心?」
我没答。
我不想答。
可我掌心还在疼。
不是伤口,是那五千零七十三夜,在烧。
九娘后来蹲在桥头啃馒头,边嚼边说:「你俩真有意思。」
「一个说‘永世不得动情’,一个说‘舔血是甜的’。」
「可你俩都忘了——」
她吐出一口渣,「动心的人,从不说自己动了心。」
我没理她。
我回了灶台,重新熬汤。
汤沸了。
我舀起一勺,泼进忘川。
「这一碗。」
我说给河听,「治不了我。」
风把话卷走。
没人信。
但我知道,从今天起,我不再是那个只熬汤不看人的孟婆了。
我成了一个——
记得有人看了我五千夜的人。
我不能再忘了。
可我又不敢记得。
我坐在灶边,盯着火。
火光里,全是他的影子。
我抓起汤勺,那是我用自己断骨炼的。
狠狠搅。
汤翻滚。
像我的心。
九娘蹲门口,啃完馒头,拍拍手:「你要真恨他,就不会用血施封印。」
「你那是恨?」
她笑,「你那是——最后一次,想推开他,又怕他真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