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哐当——哗啦!”

猩红色的油彩从翻倒的桶里泼溅而出,如同鲜血般泼洒在画布上,迅速蔓延开来,瞬间玷污了那片浅紫色,覆盖了那张温柔的笑脸,也染红了苏晚的视线。

她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看着那片刺目的血红,仿佛这样才能宣泄出万分之一的痛苦。

“你在干什么?!”

陆屿听到巨响,从里面的小房间冲了出来。他看到被毁掉的画和满地的狼藉,脸色瞬间变了。但出乎苏晚意料的是,他并没有发火,也没有质问。

他只是沉默地、僵硬地站在原地,看了那幅画很久,然后慢慢地蹲下身,徒劳地想去收拾那片流淌的红色。

他的手指在粘稠的颜料里摸索着,忽然,动作顿住了。

他从那片猩红底下,小心翼翼地抽出了一张对折起来的纸 —— 边缘已经被油彩浸染,还带着些烧焦的痕迹。

那是一张……病历的复印件。虽然被污损了大半,但“XX医院”、“抑郁症”、“许知夏”这几个字,依旧刺眼地清晰。

陆屿抬起头,脸上沾着红色的油彩,眼神里是苏晚从未见过的疲惫和空洞。他声音沙哑得厉害:

“知夏确诊之后……她家里人……哭着求我发誓,要我瞒着你,一直到你高考结束。”

他扯了扯嘴角,像是在笑,却比哭还难看:“他们说……说你那时候压力已经很大了,心理状态也不稳……如果知道知夏的真实情况,知道她是因为抑郁症……你可能会受不了,会崩溃,会毁了自己的前途……”

苏晚如遭雷击,愣在原地。

陆屿不再看她,只是踉跄着走到一个旧书桌前,拉开抽屉。里面不是什么画具,而是整整齐齐放着一沓厚厚的单据。

他拿起那沓东西,递到苏晚面前。

是购买薄荷盆栽和肥料的收据。一张又一张,密密麻麻。最早的一张,日期是三年前,许知夏刚刚“消失”不久的时候。而最新的一张……就是上周。

“知夏走后……”陆屿的声音低沉得像是在梦呓,“我每周……都会去旧书库,换一盆新的薄荷。”

“她之前……偷偷跟我说过……她说,‘万一,万一晚晚哪天想通了,回去找我呢?看到薄荷还活着,就知道……我还在等她。’”

苏晚颤抖着拿出手机,手指不听使唤地滑动,点开那个她以为早已停用的、许知夏的社交账号。

里面果然充斥着各种动态——“在邻市重点高中备考好累啊”、“和新同学一起刷题加油”、“冲刺阶段,勿扰”……配图都是堆成山的书本、试卷,偶尔有模糊的教室角落。

她以前从未怀疑过,只觉得心酸和羡慕。

陆屿看着那些动态,眼神空洞,轻声说:“这些……都是我发的。用知夏的账号和密码……她走之前告诉我的。她说……要让你觉得,她只是在别的地方,过得很好……让你别担心,好好考试。”

就在这时,陆屿突然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猛地走到那个被泼了油彩的画板前,粗暴地撕开了画板后面的夹层!

他从里面,掏出了一本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日记本。

日记本的封面是深蓝色的,边缘却奇怪地渗着一点暗红色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又像是被什么红色的颜料不小心染过。在昏暗画室的光线下,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压抑和不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