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动作太急,背在身后的素描本从没拉好的书包口滑了出来,“啪”地掉在地上,摊开来。
苏晚正气得浑身发抖,目光扫过那摊开的素描本,瞬间如同被冰水泼了个透心凉——
散开的页面上,密密麻麻画满了速写。
每一张,都是她。
有她在课堂上皱着眉记笔记的样子,有她在旧书库窗边看书时光线落在睫毛上的样子,有她对着窗外老樟树发呆时侧脸的弧度……每一笔都那么细致,捕捉着她自己都未曾留意过的瞬间。
原来……陆屿画了她那么多画。
原来……许知夏早就知道。
一种被双重背叛的、又酸又涩的剧痛狠狠攫住了她,比刚才被陌生人嘲笑难受一千倍,一万倍!
她再也看不下去,猛地转身,像逃一样朝着家的方向狂奔而去,把身后的一切都抛下。
她跑得太急太慌,在拐过街角的时候,脚下突然“咔嚓”一声,好像踩碎了什么东西。
她下意识地低头瞥了一眼。
是一个小小的、棕色的玻璃药瓶,被她一脚踩得粉碎。几颗白色的圆形小药丸从碎片里滚了出来,滴溜溜地滚进了路边的排水沟缝隙里,瞬间消失不见。
什么破药瓶。苏晚心里又乱又痛,根本没心思细想,只是咬着牙,更快地跑开了。
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在她身后不远处,刚刚被陆屿搀扶着站起来的许知夏,正死死盯着那些滚进阴沟里的白色药丸。
她的眼眶红得吓人,嘴唇颤抖着,脸上血色尽失,那眼神……就像是眼睁睁看着什么极其重要的、救命的东西,彻底消失不见了。
6 第六章 锈蚀的证言
阴沟里消失的白色药丸、许知夏那张惨白绝望的脸……这些三年前的画面在苏晚脑海里疯狂闪回,与手中裁纸刀上那枚带着浅疤的指纹死死纠缠在一起。
陆屿!
他一定知道什么!那把裁纸刀,那些药,许知夏的病……他绝对脱不了干系!
冰冷的愤怒和急于寻求真相的焦灼瞬间压过了恐惧和悲伤。苏晚猛地攥紧那把生锈的裁纸刀,冲出旧书库,一头重新扎进瓢泼大雨里。
她记得陆屿家有个旧画室,就在镇子东头的老街。高中时,他偶尔会逃课去那里画画。
雨水模糊了视线,她几乎是凭着记忆跌跌撞撞地跑到那里。画室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一点昏黄的光。
苏晚想也没想,一把推开了门!
潮湿的霉味混合着松节油和颜料的气息扑面而来。画室不大,墙上地上都堆满了画作和杂物,显得有些凌乱。
她的目光瞬间就被正对面墙上挂着的一幅巨大画作吸引了过去,或者说,是被钉在了原地——
那是一幅还未完成的油画。
画上的人,穿着浅紫色的连衣裙,怀里抱着一盆翠绿欲滴的薄荷,对着画面之外,露出一个温柔又腼腆的微笑。
是许知夏。
画得那么细致,那么传神,连她眼睫下垂的弧度都一模一样,仿佛下一秒就要从画里走出来。
三年了……他居然还在画她?!他凭什么?!一个帮着撒谎的帮凶!
积压的所有情绪——自责、痛苦、被欺骗的愤怒——在这一刻轰然爆发。苏晚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她尖叫一声,像是疯了一样冲过去,狠狠地一脚踹翻了画架旁边堆着的颜料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