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你知道小柠檬是谁吗？」
他困惑地摇摇头：「不记得，但感觉很重要。」
这样的时刻每天都会发生，细小而残酷。
有时他会在深夜起床，穿戴整齐说要上班去；有时会对着电视里的新闻主持人认真汇报工作；有时他会把我错认成已过世的奶奶，絮絮叨叨说些我听不懂的往事。
最艰难的是帮他洗澡。
那个曾经为我洗澡梳头的老人，现在像个害怕水的孩子一样抗拒着。
每次洗完澡，我们俩都精疲力尽。
而我渐渐学会了从他的视角看世界。
地板上贴着的彩色指示条引导他去卫生间；每个门上都有大大的图片标识；冰箱上贴着简单的日程表，用最简单的文字和图画表示吃饭、吃药、休息的时间。
我还开始为他制作「记忆书」，厚厚的一本相册，记录着他的一生、我们的家庭。
每张照片下面都写着简短的说明。
有时他会一遍遍翻看，指着照片中的自己说：「这个人看起来很面熟。」
「那就是您啊，爷爷。」
我总会耐心地回答。
而他总是惊讶地睁大眼睛：「真的？那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
这样的话每天重复，但我从不厌烦。
因为我知道，每解释一次，就能让他与这个世界重新连接哪怕几秒钟。
5
张明浩来的那天，我刚处理完爷爷的一场小意外。
他把牙膏挤得到处都是，还试图用我的口红在镜子上画画。
门铃响起时，我正手忙脚乱地收拾残局，头发随意扎成马尾，穿着沾有水渍的居家服。
开门看见是张明浩，我有一瞬间的恍惚。
「柠柠？」他被我的模样惊到了。
在他记忆中，我永远是那个妆容精致、穿着得体职业装的女强人。
我尴尬地让开身：「进来吧，刚有点小状况。」
张明浩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的牙膏渍，目光在略显凌乱的客厅里扫过。
爷爷好奇地探头来看客人，手上还沾着没洗掉的口红。
「爷爷，这是明浩，我的朋友。」我介绍道。
爷爷警惕地看着张明浩，把我拉到身后，对明浩说：「你是谁？想对我们小柠檬做什么？」
我连忙解释：「爷爷，他不是坏人，他是我的朋友。」
「男朋友？」爷爷追问，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一瞬间恢复了从前的精明。
张明浩尴尬地点头：「是的，爷爷，我是柠柠的未婚夫。」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爷爷某根神经，他激动起来：「未婚夫？我不同意！小柠檬还小，不能谈恋爱！」
安抚好爷爷后，我和明浩终于有机会单独说话。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柠柠，我理解你想照顾爷爷的心情，但真的有必要完全放弃工作吗？我们可以请人照顾，甚至可以请两个、三个......」
我摇摇头：「明浩，这不是请多少人的问题。」我指向墙上贴满的便条和指示图，「你看，这些只有我最了解。而且，他需要的是亲人，不是护工。」
「那我们呢？我们的未来怎么办？」明浩握住我的手，「上海的房子我已经看好了，就差你回来签合同。我们的婚礼计划呢？你说延期一年，我可以等，但现在你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