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句话说，他只要把"骨头"递出去，让对方自愿砸碎、切除、焚烧，两百万一笔勾销。陈九低头看自己的右手，五根手指在晨光下像五支干枯的粉笔，指节处还残留十年前井下爆炸留下的玻璃丝疤痕——那天，它们曾救过他的命，如今，却要被改造成一张行走的"彩票"。
"生成。"他听见自己说。
ATM机屏幕猛地黑下去，紧接着，激光雕刻头从面板下方缓缓升起，红光闪烁，像一枚被激活的狙击镜。陈九把右手平放在出钞口，掌心向上。激光落下，没有灼痛，只有细微的酥麻，仿佛有无数蚂蚁顺着骨缝爬行。他能闻到淡淡的焦糊味，像头发丝落在电炉上，又像是矿井深处瓦斯泄露的前兆。三分钟后，雕刻结束，屏幕亮起绿色字样：
"骨彩票生成完毕。" "面值：2,200,000元。" "载体位置：右侧第3-5掌骨。" "自愿毁灭方式：外科截骨、物理粉碎、高温焚化均可。" "提示：载体可随时扫描，二维码位于掌心。"
陈九抬起右手，掌纹深处多了一圈暗金色纹路，隐约组成二维码，边缘是微小的数字链条，像被缩写的命运编号。他试着握拳，骨骼发出轻微"咔啦"声，仿佛金属弹簧被拧紧。系统音最后补充：
"剩余倒计时：17:55:00。" "祝你生活愉快。"
屏幕熄灭，银行大厅重归寂静。陈九苦笑，把金粉残骸塞进ATM垃圾桶，转身出门。晨风吹来，他忽然觉得右手很重，像拎了一只看不见的铅块。
1
早上七点，第一班公交驶过河堤，溅起薄薄水雾。陈九走进一家名为"远翔"的私立骨科医院，玻璃幕墙映出他疲惫的脸。前台护士问他挂什么科，他举起右手，"骨折，想做切除评估。"护士见怪不怪，递给他一张表格。他写下化名"陈焕"，年龄三十二，病史：右掌陈旧性损伤，要求截除第3-5掌骨。医生姓魏，四十出头，眼神锐利，像一把刚拆封的手术刀。
诊室光线苍白，魏医生敲打着键盘，看片子——其实是陈九刚在自助X光机拍的掌骨扫描，屏幕里，金色二维码与骨骼重叠，像一条被植入的芯片。医生皱眉："骨质完整，无坏死，你确定要截？"
陈九点头，"我从事高危作业，右手经常失控，早想换成机械义肢。"他掏出一张银行卡，推到对方面前，"自费，不报销，今天能做就定下来。"
魏医生瞥了眼卡面，目光闪动。医院最近刚引进3D打印钛合金义骨，一套下来恰好两百万出头，与陈九的"骨彩票"面值几乎吻合。医生沉吟片刻，低声说："下午可以排台，但你要先签字，所有后果自负。"
陈九微笑，"当然。"他在手术知情同意书上写下化名，按下手印，金色二维码在红色印泥下若隐若现。系统倒计时17:30:22，他默默计算：手术需要两小时，恢复半小时，只要医生亲手把截下的骨头交给他，再当众销毁——自愿系数就能拉满。
2
中午十二点，手术室无影灯亮起。陈九躺在手术台上，右臂被固定在支架，麻醉师给他静脉推注丙泊酚，意识像电梯一样缓缓下降。最后一刻，他听见魏医生吩咐护士："截下的骨头保留，患者要求做纪念。"随后，世界沉入黑暗。
梦里，他回到十年前的矿道口，小禾穿着白裙子，手里拎红色安全帽，帽带被风吹成一条血舌。她问："你把自己的骨头当钱花，疼吗？"陈九想回答，却发现自己右手只剩空洞，金色二维码在胸腔里闪烁，像一盏永不停息的矿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