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概觉得，是我不甘心，最后的神魂之力激发了镜子的什么古怪禁制。
他皱了皱眉，似乎在可惜我这个“药引”的纯度会受损。
他伸手，想把我的神魂从镜子里逼出来。
可晚了。
我被彻底吸了进去。
镜子里，不是我想象的禁锢空间。
是无数个世界。
无数个人的人生，像快进的电影一样，在我眼前疯狂播放。帝王将相，贩夫走卒，青楼名妓，得道高僧。他们的爱恨情仇，他们的功法秘术，他们的一颦一笑，他们的每一个习惯性的小动作，都强制性地灌进了我的脑海里。
一个声音在镜子深处响起。
“万相镜，可纳万相，可化万相。”
“入我镜者，无名无相。”
“你，现在是谁？”
我是谁？
我是阿遥。
一个被当成替身，用完就被扔掉的垃圾。
不。
我看着那些流动的人生，心里忽然涌起一个疯狂又恶毒的念头。
我不是阿遥。
我可以是任何人。
我可以是君怀章最怕的人，最敬的人，最恨的人。
我可以是他自己。
君怀章。
你亲手杀死了你的阿遥。
现在，轮到我，来好好“疼爱”你了。
2
我在万相镜里待了多久？
不知道。
可能十年，也可能一百年。外面的时间，在这里没有意义。
我把镜子里储存的百万人的人生，都“看”完了。看完最后一个人的瞬间，我感觉自己不一样了。
我的神魂不再是一个光球。我可以随意捏成任何形状，任何人的样子。
我能感觉到，我的神魂和万相镜，已经不分彼此。
我也能感觉到，镜子外面的君怀章。
他成功了。
许灵犀复活了。
三百年的滋养，我的神魂纯净又强大，是完美的燃料。
君怀章抱着他的白月光，正在九重天的寝殿里，说着三百年来没对我说过的情话。
许灵犀的声音娇弱动听：“怀章，我睡了多久？”
君怀章的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珍重：“不久，灵犀，你只是做了个长长的梦。”
“那个叫阿遥的姑娘呢？”
“她啊，”君怀章顿了顿，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只蚂蚁，“她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去投胎了。”
去投胎了。
好。
真好。
我心念一动，整个神魂离开了万相镜。
君怀章的寝殿里，那面被他随手扔在桌上的古朴铜镜，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一道几乎看不见的虚影，飘了出去。
我需要一具身体。
一具能让君怀章吓破胆的身体。
我飘出了九重天，直接去了仙界的禁地——归墟剑冢。
这里埋葬着历代飞升失败、身死道消的仙界大能。每一具尸身，都还残留着生前的部分威压。
君怀章的师尊，号称万万年来仙界第一剑修的苍渊剑圣，就葬在这里。
君怀章是孤儿，是苍渊剑圣一手带大。说是师徒，情同父子。
三百年前，苍渊剑圣冲击神境失败，陨落了。这是君怀章心中最大的一块伤疤，也是他最敬畏的存在。
我找到了苍渊的墓。
墓里，只有一具盘膝而坐的枯骨，穿着一身破旧的道袍。
我飘了过去，整个虚影笼罩住那具枯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