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哐当”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划破了午后的宁静，茶水泼洒在光洁的青石地砖上，瓷片四溅。
“啊！”丽妃发出一声尖利的惊叫，抢在任何人反应过来之前，指着我厉声喝道，“贱婢！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毁了本宫亲手为陛下熬制的补药，你定是心怀不轨，想要谋害圣上！”
她的声音又高又尖，立刻引来了殿外的侍卫。
萧彻也皱着眉抬起了头，目光如炬。
我没有惊慌，而是立刻跪倒在地，额头贴着冰凉的地面，声音清晰而冷静：“请陛下明鉴。第一，此茶由丽妃娘娘刚刚亲手交予奴婢，前后不过三五步时间，奴婢只是端着茶盏而已，全程并未触碰参茶。
第二，陛下幼时因体燥引发过咳疾，太医院早有明令，陛下龙体不得近参茸等一切温补之物，此事宫中老人尽知。丽妃娘娘侍奉陛下多年，又怎会不知此禁忌，反以参茶进献？为陛下龙体安康，奴婢请陛下让太医查验一番这参茶是否可以饮用。”
两句话，条理分明，直指要害。
萧彻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他对一旁的侍卫沉声道：“传陈医正，检验地上茶渍。”
陈医正来得很快，一番查验后，跪地回禀，茶水中含有微量乌头碱，虽不至立刻毙命，但对本就体燥的萧彻而言，足以引发旧疾，后果不堪设想。
丽妃的脸瞬间血色尽失，瘫软在地，百口莫辩。
萧彻眼中再无一丝温情，只剩帝王的冷酷与决断：“丽妃言行无状，心藏歹念，即日起禁足于永春宫，无朕旨意，不得外出。”
处置完丽妃，萧彻的目光重新落回我身上，这一次，那审视与探寻化作了毫不掩饰的赞许与后怕。
他当着所有宫人的面，朗声宣布：“宫女沈氏，机敏护驾有功，晋为贵人，赐号‘绾’，即日迁入采鸣宫。”
一时间，殿内众人皆惊。从一介宫女到一宫主位，不过转瞬之间。
当晚，我便住进了采鸣宫。
殿内陈设虽不奢华，却处处透着精致与用心。
萧彻派人送来诸多赏赐，其中最显眼的，是一支通体温润的白玉梳子，梳柄上细细地雕琢着层叠的海波纹路。
夜深人静时，萧彻屏退左右，独自来到采鸣宫。
他没有提白日里的事，只是拿起那支玉梳，轻轻摩挲着上面的纹路，低声问：“还记得桑夷的海吗？那里的浪，也是这样。”
我们聊起了桑夷村的时光，聊起了那段相依为命的日子。
他褪去了白日的威严，变回了那个会因伤口疼痛而蹙眉的少年。
07
那是永昌七年最热的一个午后，十二岁的我提着小竹篮在礁石间穿行，准备捡些能吃的海货。
浪花拍打着脚踝，送来一丝凉意。
我的目光一一扫过被潮水冲刷得光洁的鹅卵石，忽然，远处的浪涛间，一个不寻常的黑点随着波涛载沉载浮，引起了我的注意。
那不是村里出海的渔船，也不是常见的浮木。
一种强烈的不安萦绕着我。
我丢下竹篮，没有丝毫犹豫，一头扎进了微凉的海水里。
我自小在海边长大，水性甚至比村里一些成年男子还好。
我奋力游向那个黑点，离得越近，心就沉得越深——那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