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动作轻柔，小心翼翼地避开发间几处敏感的穴位，生怕惊扰了这位深不可测的君主。
殿内一片寂静，只听得梳齿划过青丝的细微声响。
“桑夷村的海菜汤，你外婆煮得很鲜。”
他一句平淡无奇的话，如同一块巨石砸入我的的心湖。
我手中象牙梳猛地一顿，指尖瞬间冰凉。
桑夷村，那是我藏在记忆最深处的故乡。
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个阳光毒辣的夏日，那个躲在自家、浑身是血却眼神倔强的少年……她下意识地抬眼看向镜中，目光与萧彻探寻的视线在镜中相撞。
我慌忙垂下眼，视线却瞥见他腰间明黄常服下，隐约露出一方玉饰的轮廓，那是个龙飞凤舞的“萧”字。
是他！真的是他！
我的心跳如擂鼓，一股热流直冲眼眶。
原来，眼前的九五之尊，竟是当年我救下的那个落魄少年。
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震惊，萧彻的声音再度响起，比方才多了一丝温和与感慨：“你当年救了我的命。”
这句肯定的话，彻底击溃了我。
我再也控制不住，眼眶瞬间通红，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低声道：“陛下……竟还记得。”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从镜中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05
掌事太监周通寻了个机会，悄悄对我提点：“陛下待你不同，是福气，也是考验。你只需安分守己，做好分内事便好。”
我将这些话都一一记在心里，心中那片名为惶恐的迷雾，渐渐被一种复杂难言的静默所取代。
我知道，自己的人生轨迹，从那一声“桑夷村”开始，似乎在悄然改变。
此后数日，明章殿的传唤变得愈发频繁，有时甚至并非为了梳发。
我渐渐明白，每日清晨立于天子身后，要梳理的，或许远不止是那一头乌发。
天子对一个梳头宫女格外青睐有加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皇宫中的各个角落。
虽然我还只是一个梳头宫女，但我很明显的感觉到了众人对我态度的变好，有主动示好的，有尊重有加的。
我不由地在心里感慨，怪不得人人都要飞上枝头变凤凰，这权势的确迷人眼。
不过，我已经在深宫中呆了十年了，起起伏伏的事情看了不知凡几，我还是能够拎得清的，依然恪守着自己的本分，默默做自己的事情。
06
这日午膳后，丽妃亲自捧着一盏上好的高丽参茶，莲步款款地走进明章殿。
她的声音柔得能掐出水来：“陛下近日为国事操劳，臣妾特意炖了参茶，给陛下补补身子。”
萧彻正低头批阅奏疏，闻言只淡淡“嗯”了一声。
丽妃见状，便将那盏精致的描金白玉茶杯转向一旁侍立的我，笑意盈盈道：“沈姑娘，有劳你呈给陛下了。”
我躬身应是，双手去接。
指尖触碰到杯壁的瞬间，我心中猛地一凛。
入手微凉，与滚沸参茶该有的温度截然不同。
更让我心惊的是，当茶盏靠近，一缕极淡的苦杏仁气味，鬼魅般地缠绕在浓郁的参香之下，钻入我的鼻尖。
是乌头碱！
我的外婆懂医药，我从小耳濡目染之下，对这气味再熟悉不过。
电光石火间，我手腕一抖，身子倏地一歪，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