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张我从未见过的脸,却又有一丝说不出的熟悉。
那人是临南王,萧彻。
我脑海里一片混乱,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位权倾天下、杀伐果断的临南王,为何会认得我,还能叫出我的名字。
在众人惊疑不定的注视下,他一步步走下台阶。
他玄色的战靴踩过血迹,最终停在了我面前。
广场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明白这位新主为何会注意到一个毫不起眼的宫女。
我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压迫感迎面而来,让我几乎无法呼吸。
我看到萧彻缓缓抬起手,冰凉的指腹轻轻拂过我的耳后。
“你耳后的疤,是怎么来的?”他俯下身,声音低沉,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
我心头剧震,如遭电击。
那是一道早已淡得快要看不见的疤痕,连我自己都快忘了。
被他冰凉的指尖触碰,尘封的记忆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萧彻没有再追问,他直起身,收回了手,仿佛刚才的亲密举动只是幻觉。
他环视一周,用不容置喙的口吻下达了命令:“带她回王府。”
此言一出,四下哗然。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瘫跪在地的我身上,充满了震惊、嫉妒与揣测。
我被两个士兵架着,浑浑噩噩地跟着队伍离开。
寒风吹过我的耳廓,那道浅疤的位置,竟奇异地泛起一丝灼热。
那道疤痕,早已不痛了。
可当他的指尖拂过,沉睡十年的记忆仿佛被唤醒。
那不是利刃划过的痛,而是伴随着咸腥的海风、湛蓝的海水,以及一个少年模糊不清的背影。
03
临南王的雷霆手段与怀柔并施,迅速稳固了朝堂。
第二年正月,萧彻登基为帝,改元“景和”。
他并未忘记那些在他佯装病弱时,曾给予过他哪怕是表面善意的人。
苏氏一族当年虽是隔岸观火,却也未曾落井下石,这份“情”,萧彻记下了,于是他力排众议,立苏氏女为后,以示不忘旧恩。
对于早已是他姬妾的赵氏,则因其温婉恭顺,被封为丽妃,赐居永春宫。
这一系列封赏在众人意料之中,唯独一道不起眼的旨意,在后宫的奴仆间掀起了细微的波澜。
帝王身边的掌事太监周通亲至浣衣局,宣沈绾至明章殿当值。
旨意说得明白,沈绾此后无需再做杂役,只专心负责天子晨昏的梳发事宜,给出的理由更是简单直接——“她手法最合朕意”。
我跪在地上,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入宫已整整十年,从一个懵懂少女熬成了二十出头的大姑娘,十年间,我见过无数宫女凭着一两分姿色或手段平步青云,也见过更多的人悄无声息地消失。
我早已学会了低头做事,不争不抢,谨小慎微,战战兢兢。如同一粒微尘,只求安稳活命。
明章殿是天子寝殿,是权力中枢,能去那里当值的,无一不是精挑细选、背景干净的心腹。
我如今一个无依无靠的浣衣宫女,何德何能得此殊荣?
心中万般疑惑翻涌,我却不敢表露分毫,只得恭敬叩首领旨。
04
初次为新帝梳发,是在一个微熹的清晨。
明章殿内燃着上好的安神香,我屏息凝神,手持一把温润的象牙梳,立于萧彻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