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何焉的手指还僵在半空，整个人像是灵魂出窍了一般。
她盯着我清亮的眼睛，半天才勉强挤出一句：“你......能看见了？什么时候的事？”
她下意识的抬手，在我的眼前晃动。
我极力克制，才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何焉，难道我还会用这件事骗你么？”
我转眸看向一旁她目瞪口呆的闺蜜们，挑了挑眉，嘲讽道，“我现在不是你们何姐的累赘，你们应该感到开心吧。”
何焉的手指还僵在半空，那只曾无数次温柔扶过我手臂的手，此刻颤抖不止。
她盯着我眼底清晰的光，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恐慌。
“你......你怎么会突然看见？三个月前你还在摸导盲砖，你还说怕黑......”
“怕黑是真的，但看得见也是真的。”
我从行李箱侧袋里抽出那张被揉皱又展平的复明报告，递到她面前。“三个月前移植成功，我没说，是想等婚礼当天给你惊喜。”
“不过何焉，你给我的惊喜似乎更大一些。”
何焉的目光落在报告上，瞳孔骤然收缩。
一旁的柳丞终于慌了，他猛地挣开何焉的手，冲到我面前，声音尖得变了调。
“你撒谎！你肯定是装的！你就是想破坏我和阿焉！”
我抬眼扫过他，目光落在他耳后那道浅浅的疤痕上。
那是上次他不小心撞摄影灯时，被灯架划到的，当时何焉还心疼地给他贴了创可贴。
“柳先生，”我语气平淡，却字字清晰，“你耳后那道疤，是上个月拍婚纱照时撞的吧？”
柳丞的脸 “唰” 地白了，下意识捂住耳后，眼神躲闪着不敢看我。何焉也愣了，她转头看向柳丞。
从前她从不在意这些，因为她笃定我看不见。
可现在她才发现，其实我一直都在默默看她跟柳丞卿卿我我。
我又看向何焉，目光扫过何焉身后那几个缩着脖子的闺蜜 。
昨天提议洞房找人替的那个，此刻正悄悄往后挪，想往人群里钻。
“你们昨天在婚礼彩排室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骗他捐角膜、他好拿捏、洞房找人替，这些话，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那几个闺蜜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其中一个甚至不敢抬头看何焉，含糊着说：“何姐，我突然想起公司还有事，我先走了......”
说完，她几乎是跑着溜了，剩下的人也跟着找借口四散开来，转眼就剩何焉和柳丞站在原地。
何焉的肩膀垮了下来，她看着我，眼神里终于没了之前的理直气壮，只剩下一丝狼狈的恳求。
“沈川，我知道错了......”
“我不该骗你，不该跟柳丞胡闹，但是我对你是真心的，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我们重新办婚礼，我以后一定对你好......”
“真心？”
我重复着这两个字，忽然觉得无比讽刺。
我想起八岁那年，她挡在我面前被人揍得嘴角流血，却还攥着我的手说别怕。
想起十八岁那年，她摸着我的头发说，“以后我做你的眼睛”。
可眼前这个人，却伤害我伤的最深。
“何焉，你的真心，是骗我捐出眼角膜，还是让我在婚礼前看你跟别人秀恩爱？”
“是让柳丞藏我的导盲杖，还是让我从梯子上摔下来时，你只护着他？”
每问一句，何焉的头就低一分。
柳丞见他不护着自己，又开始装，“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出现。”
机场的广播突然响了，温柔的女声催促着我那班航班的旅客尽快登机。我抬手看了眼表。
“我该走了。”
我拎起行李箱的拉杆，转身面向登机口，再没看何焉一眼。
何焉突然冲上来，伸手想抓我的行李箱把手，却被我躲开。
“沈川！别走！”
“我不能没有你！没有你，我怎么对得起你捐的角膜？”
“对得起？”
我停下脚步，却没回头，声音轻却坚定。
“何焉，你要对得起的，从来不是我的角膜，而是你自己曾经的良心。”“八岁的何焉会护着我，十八岁的何焉会疼我，可二十七岁的你，早就丢了那颗心。”
我顿了顿，终于转过身，最后看了她一眼。
她瞬间眼底迸发出光芒，可听到我的话，却瞬间黯淡了下去。
“以后别找我了。”
“角膜我捐了，不后悔，因为那是给曾经护过我的何焉，但现在的你，不配再提我的名字。”
说完，我转身就走，任凭何焉在身后喊我的名字，声音越来越远，直到被机场的人流声淹没。
过安检时，我透过玻璃看了一眼远处。
柳丞还在哭，何焉蹲在他身边，却没像从前那样哄他，只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收回目光，将登机牌递给工作人员，指尖触到卡片上的目的地，心里忽然一片平静。
飞机起飞时，我靠在舷窗上，看着地面的城市一点点缩小，最后变成云层下的光斑。
随后删掉了所有跟何焉有关的照片、消息。
备注了十年的 “阿焉”，终于变成了黑名单里的一串数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