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猛眼中闪过一抹厉色：“那李牧……确是心腹大患。”
正说着，先前派出的斥候返回一人，神色凝重：“将军，山梁之上确有赵军哨垒，戒备森严。我等还发现了几条隐秘小路，或有赵军游骑活动痕迹。”
郭小九并不意外：“能看到邯郸方向的情况吗？”
“隐约可见，远处地平线上有大型城郭轮廓，应即是邯郸。但其周边烟尘稀疏，似乎……不如往年繁华。”
郭小九若有所思。灾荒、战乱，已深深侵蚀了这个国家的根基。
是夜，斥候队在一条隐蔽的峡谷中扎营，不敢生火，众人就着冷水啃食干硬的军粮。郭小九则借着微弱月光，在一块略平整的石板上，开始书写今日的侦察报告。
他从怀中取出特制的纤细毛笔和一小瓶墨汁，这是秦王特赐，便于他野外书写。羊皮纸卷缓缓铺开。
“臣郭小九谨奏：十月丙申，臣部已抵井陉西口。观赵军布防，井陉道险塞处皆设垒戍守，旌旗严整，巡逻有序，显是李牧之风格，无隙可乘。然哨垒兵卒面有菜色，补给车队规模亦不如前，疑其粮秣或有不足……”
他详细记录了所见地形、水文、赵军哨垒的大致位置与数量、道路状况，甚至沿途所见村庄的民生情况——田畴荒芜，人烟稀少，一派萧条。
写至最后，他略一沉吟，添上一句：“……赵之境內，天灾兵祸叠加，民力凋敝已甚。然李牧治军，依然法度严谨，不可轻侮。故臣以为，破赵之机，或在庙堂，不在疆场。当以正合，以奇胜。”
这最后一句话，已然触及了最高战略的层面。他知道，咸阳宫中，那位雄才大略的君王，必然能明白其中深意——“以正合”，是以王翦大军正面威压；“以奇胜”，这“奇”字，或许就应在那条早已布下的“反间”毒计之上。而他自己，或许就是执行这“奇策”的关键一环。
写完，用火漆封好，交给一名亲信：“即刻送回大营，面呈王翦将军，并急报咸阳。”
亲信接过密报，重重点头，身影迅速消失在黑暗之中。
郭小九仰望星空，秋夜的银河璀璨冰冷。一场决定天下命运的大战即将爆发，而他正站在风暴的最前沿。他感到一种沉重的压力，但也有一股跃跃欲试的豪情。为大王，为大秦，也为自己建功立业的梦想。
次日，郭小九率领斥候队，如同谨慎的猎手，继续沿着赵国边境游弋，寻找着任何可能的机会与破绽。他们避实击虚，捕捉落单的赵军巡哨，从俘虏口中拷问情报，核实地图上的每一处细节。
数日后，来自咸阳和王翦大营的指令几乎同时到达。
王翦的命令是：继续深入侦察，重点查明邯郸西北部漳水、滏水流域的布防情况，为大军主力选择最佳渡河点和进军路线。
而来自咸阳的密令，则只有郭小九能开启。绢帛上是他熟悉的、来自郎中令府的暗语印鉴，翻译过来，核心只有一句：
“反间计已行，郭开受金。汝需密切监视邯郸动向，尤注意李牧军权之变。若计成，赵王迁必有昏诏。届时，汝需确保诏令通达赵军前沿，并见机行事，助推其乱。另，准备接手重要囚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