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一次主动尝试,谨慎而轻微。她公寓楼道的铁制扶手,老旧冰凉,无数人上下楼时手掌的摩擦让它表面异常光滑。她深吸一口气,将指尖按了上去。

短暂的眩晕。影像模糊,像信号不良的旧电视。

——一个穿着旧式工装的男人,喝得醉醺醺,骂骂咧咧地扶着栏杆上楼,脚下一滑,沉重的坠落声,然后是死寂。

——低语没有出现。

残响很快消退。林夕查了这栋楼的旧新闻,发现十五年前确实有一个酒鬼在此失足坠亡,报道语焉不详。一次过去的、相对平淡的死亡回响。她感到疲惫,但没有强烈不适。

第二次,在一家二手书店。一本皮革封面的旧诗集,扉页写着赠言:“给亲爱的芸,愿诗与远方永伴。1982年春。” 她触摸那行字。

强烈的悲伤瞬间席卷了她。

——一个头发花白的女人(芸?)坐在窗边,捧着这本书,指尖颤抖。窗外在下雨。一封刚拆开的信躺在膝上,纸页被泪水打湿模糊。她无声地哭泣,整个人像被抽空了灵魂。

——低语似乎出现了,极其微弱,像远处的风声,听不真切,但带来一种“汲取”般的诡异感觉。

林夕放下书,很久才缓过来。这本书承载的是漫长的思念与失去。书店老板证实,这本书来自不久前去世的一位老妇人的遗产。

她开始区分不同类型的“残响”。有些是瞬间暴烈的死亡和恐惧(如音乐盒),有些是绵长深刻的悲伤与失去(如诗集),它们带来的负荷截然不同。而低语,似乎更倾向于出现在那些充满负面情绪,尤其是恐惧和痛苦的残响中,像食腐动物循味而来。

她变得对触碰物体异常敏感。递送快递时避开与快递员的手指接触;在超市结账时用手机支付而非触碰收银员找零的纸币;甚至对自己公寓里的物件也产生了怀疑——这把椅子是谁坐过的?这张桌子承载过什么?

一天夜里,她不小心打翻了水杯,水流浸湿了桌面一角放着的一叠旧报纸。她手忙脚乱地擦拭,手指接触到湿漉漉的新闻纸。

刹那间!

——刺眼的车头灯!

——尖锐到极致的刹车声!

——身体被猛烈撞击、抛飞的恐怖失重感!

——骨头碎裂的闷响!

——然后是无边的黑暗和剧痛!

残响短暂却极度暴力,几乎让她心脏停跳。那是报纸上一条不起眼的交通事故报道的“回响”。低语声这次清晰了一些,带着一种冰冷的赞赏,仿佛在欣赏一出精彩的死亡戏剧。

林夕瘫倒在地,剧烈喘息,久久无法平复。她意识到,即使是她认为“安全”的环境,也处处潜藏着触发点。而低语者,正通过这些触点,越来越近地窥探着她的世界,甚至……试图与她“交流”。

它想要什么?

仅仅是让她体验痛苦吗?

还是像陈铭一样,渴望一个“共鸣”的听众,一个能“欣赏”其作品的同类?

她不敢再轻易触碰外界的物品。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却与日俱增。有时走在街上,她会突然觉得某个路人看她的眼神异常冰冷;有时深夜,她会觉得窗外有东西在静静凝视着她的灯光。

直到那天,她取快递时,不小心碰到了新邻居搬家时暂时放在楼道里的一个旧木箱。箱子很普通,散发着淡淡的樟脑味和灰尘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