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神差地,她伸出了手。指尖越过那些冰冷的铁器,轻轻触碰到音乐盒冰凉的黄铜底座。
——砰!
不是声音,是感觉。她的头颅仿佛被一柄无形的重锤从内部猛击了一下!眼前的旧货市场喧嚣——摊主的叫卖声、顾客的讨价还价声、旧收音机咿咿呀呀的戏曲声——骤然被拉长、扭曲、然后撕裂!
她不在市场了。
感官被暴力地拖入另一个时空。
她在一个点着温馨暖光的房间里。空气里有淡淡的奶油甜香。墙上挂着“HAPPY BIRTHDAY”的字母气球和彩带。一个穿着柔软米白色毛衣、大约十六七岁的女孩,长发披肩,脸上洋溢着期待和幸福的红晕,正小心翼翼地、带着某种仪式感,打开那个音乐盒的雕花木盖。
盒子里,丝绒衬垫上,一个小巧的芭蕾舞人偶本该随着叮咚清澈的乐曲缓缓旋转。
但没有人偶。
音乐盒底部的红色丝绒上,躺着一只东西。那是一只被粗鲁扭断了脖子的麻雀,羽毛凌乱肮脏,小小的脑袋以一个极不自然的角度歪着,黑色的眼睛空洞地望着上方,失去了所有生机。鸟尸旁边,是一张折叠的白色纸条,边缘裁剪得异常整齐,上面用从印刷物上剪下来的铅字,拼凑出一行令人脊背发凉的句子:
“你的声音很快也会停止。”
女孩脸上灿烂的笑容瞬间冻结,如同冰面碎裂,化为极致的惊恐、恶心和无法理解的震骇。她喉咙里发出被扼住般的、短促的吸气声,猛地向后跌去,撞翻了身后的椅子,发出巨大的声响。她徒劳地用手捂住嘴,眼睛瞪得极大,泪水瞬间涌出,却发不出任何尖叫。
而在窗外,浓重的、化不开的夜色里,一个模糊的黑影紧贴着玻璃,一闪而过,留下一种冰冷的、近乎满足的注视感,然后彻底消失。
“呃啊……”林夕猛地抽回手,仿佛指尖被灼烧般刺痛。她踉跄着向后倒退一步,脊背狠狠撞在一个堆放旧铁皮箱的摊位上,发出“哐当”一声沉闷的巨响。
旧货市场嘈杂的人声、浑浊得几乎凝滞的空气、以及午后略显燥热的阳光,猛地如潮水般倒灌回她的感官。
她站在那里,脸色惨白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呼吸急促得如同刚刚狂奔完毕,额头上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几乎要呕吐出来,鼻腔里仿佛还残留着那虚假的奶油甜香和真实无比的、死鸟微腥的气息。
那只精致的音乐盒从摊位上滚落,“啪”地一声掉在满是灰尘和泥渍的地面上。
摊主是个干瘦的中年男人,不满地嘟囔着弯腰捡起它,用袖子擦拭着盒身上沾染的污迹,狐疑地打量着她:“小姐,你没事吧?这玩意儿……是不是有什么问题?看着挺邪门。”
林夕说不出话,喉咙像是被冰冷的铁钳扼住。她只是死死地盯着那只被摊主拿在手里的音乐盒,瞳孔微微颤抖。在她的视觉残留中,那盒子底部,红色丝绒衬垫的边缘,似乎有一块极细微的、与周围颜色和质感略有不符的补丁,像是被什么人用极高超的技巧巧妙修复过,几乎难以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