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阿弃那清澈眼神里毫不作伪的关切,看着她冻得通红生满冻疮的手,感受着那冷馒头硌人的触感和清水的甘甜,一股酸涩猛地冲上沈忘忧的鼻腔。
在这吃人的地狱里,这一点点温暖,堪比救命稻草。
她艰难地抬起一只勉强还能动的手,没有先接食物,而是用力地、紧紧地握住了阿弃冰凉的手。
阿弃愣住了。
沈忘忱看着她,尽管虚弱不堪,眼神却不再是往日那种怯懦和麻木,而是一种阿弃从未见过的、冰冷又灼热的复杂光芒,像是深渊里的寒冰包裹着复仇的烈焰。
“阿……弃……”她声音嘶哑,几乎不成调,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别怕……从今天起……没人……再能欺负我们……”
阿弃睁大了眼睛,似乎不明白小姐怎么好像完全变了个人,但那眼神里的坚定和力量,让她本能地重重点头,反手也紧紧回握住沈忘忧的手,无声地传递着忠诚。
就着阿弃的手,沈忘忧艰难地吞咽着冷馒头和清水,每一口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但她吃得无比认真。这是力量,是复仇的第一块基石。
就在这时,柴房外隐约传来两个守夜婆子的闲聊声,顺着风飘进来几句:
“……明珠小姐的订婚宴就在三日后了吧?听说镇国公家可重视了,聘礼都下了三十六抬呢!”
“那可不,咱们小姐可是京城第一才女,侯爷和夫人脸上不知多有光……唉,就是里面这个晦气的,死也不挑个好时候,可别冲撞了喜事才好……”
“放心吧,夫人吩咐了,明儿一早……就处理掉……”
沈忘忧咀嚼的动作猛地一顿。
眼底的寒芒骤然凝结,锐利如刀。
三日后?订婚宴?三十六抬聘礼?京城第一才女?
好,好得很!
沈明珠,谢夫人,你们想要风光大嫁?想要踩着我沈忘忧的尸骨享受荣耀?
做梦!
她缓缓勾起嘴角,那是一个冰冷至极,甚至带着几分血腥气的笑容。
既然我活过来了,这场订婚宴,不给你们送一份“大礼”,怎么对得起你们对我的“悉心照料”?
永昌侯府,三日后的订婚宴。
朱门绮户,张灯结彩,宾客如云,喧声鼎沸。空气中弥漫着酒肉香气和脂粉甜腻,一派极致的富贵风流。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到了,皆因今日的主角是风头正盛的永昌侯嫡女沈明珠,以及她的未婚夫家——权势煊赫的镇国公府。
谢夫人穿着绛红色缠枝牡丹纹的缎裳,头戴赤金头面,笑容满面地周旋在众贵妇之间,接受着此起彼伏的恭维。沈明珠一身绯色织金绣百蝶穿花衣裙,妆容精致,仪态万方,依偎在母亲身旁,眼角眉梢俱是掩不住的得意与虚荣。永昌侯沈峻也难得地面带红光,与同僚们谈笑风生。
一切看起来都完美无瑕,光鲜亮丽。
然而,这浮华的平静,很快就被一声细微的、带着怯懦的啜泣打破了。
“父……父亲……母亲……姐姐……”
声音很轻,带着病弱的颤抖,却像一根细针,巧妙地刺破了喧闹的泡沫,清晰地传入离得最近的几位女眷耳中。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宴会厅的侧门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个身影。
瘦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明显不合身的旧衣裙,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没有血色。她微微佝偻着,似乎站立不稳,全靠旁边一个同样瘦小的哑巴丫鬟用力搀扶着。她裸露在外的脖颈和手背上,还能看到隐约的青紫淤痕和未完全消退的红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