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疼。

钻心刺骨的疼。

像是每一寸骨头都被碾碎了,又粗糙地拼接起来,皮肤上燎泡连着血痂,稍微一动就是撕裂般的剧痛。

沈忘忧的意识在无边黑暗里沉浮,最后被这灭顶的疼痛硬生生拽了回来。

冰冷的触感从身下传来,是潮湿带着霉味的草堆。耳边是耗子窸窸窣窣啃噬什么东西的细碎声响,还有窗外呼啸而过的寒风,像厉鬼的哭嚎。

她艰难地睁开眼,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借着破旧窗棂透进来的惨淡月光,看清了周遭——这是一个堆满杂物的柴房,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和腐朽的气味。

这不是她的高级公寓。

海量的、不属于她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凶猛地冲入脑海,撞击着她原本属于“林薇”——一名现代顶尖刑辩律师——的灵魂。

记忆里,她是永昌侯府的庶出四小姐,名叫沈阿丑。生母早逝,在这个深宅大院里,她活得连个体面的丫鬟都不如。嫡母谢夫人表面吃斋念佛,实则手段阴狠,动辄打骂罚跪。嫡姐沈明珠,号称京城第一才女,容貌秀丽,心肠却比蛇蝎还毒,只因嫉妒未婚夫多看了这庶妹一眼,便设计诬陷她偷窃自己的珠钗,与外男私通。

没有辩解的机会。

谢夫人直接动了家法。细长的钢针扎进指甲缝,带着倒刺的鞭子沾了盐水抽在身上,最后让她跪在摔碎的瓷片上,听着她痛苦的哀嚎,直到她鲜血淋漓地昏死过去。

“小贱人,跟你那狐媚子娘一个德行!死不足惜!”这是谢夫人冰冷的声音。

“娘,快把她处理掉,看着就晦心,别耽误了我过几日的订婚宴。”这是沈明珠娇柔却恶毒的催促。

然后,像丢垃圾一样,她被丢进了这间柴房,任其自生自灭。

原主沈阿丑,就在这无尽的痛苦、恐惧和绝望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而现在,活过来的是林薇,是带着满腔怒火和现代灵魂的复仇者——沈忘忧!

“呵……”喉咙里发出沙哑得像破风箱一样的笑声,带着血腥气。沈忘忧,忘忧,好,从今往后,前世今生,所有仇怨,她都不会忘,所有让她不痛快的人,都别想痛快!

剧烈的疼痛让她几乎再次晕厥,但她死死咬住下唇,用刺痛保持清醒。律师的本能让她开始飞速分析现状:伤势极重,无人理会,处境危险。嫡母嫡姐显然是要她死,就算她侥幸活过今晚,也可能被随便按个病逝的名头草草埋了。

必须自救!必须报复!

“吱呀——”一声极轻微的响动,柴房那破旧的门被推开一条小缝。

一个瘦小的身影敏捷地钻了进来,又立刻反手轻轻掩上门。

来人是个小丫鬟,看上去十四五岁年纪,面黄肌瘦,穿着一身打满补丁的旧衣,唯有一双眼睛,在黑夜里亮得惊人,写满了惶恐和担忧。

她看到沈忘忧睁着眼睛,先是吓了一跳,随即眼里爆发出巨大的惊喜,几乎是连滚爬爬地扑到草堆边。

是阿弃。原主生母留下的唯一忠仆,是个哑巴。

阿弃不会说话,只能发出焦急的“啊啊”气音,她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已经硬邦邦的冷馒头,又拿出一个破旧的水囊,小心翼翼地递到沈忘忧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