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建国狐疑地打量着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出破绽。
“你最好是想通了。”
他恶狠狠地丢下一句，重新坐了回去。
李桂芬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她端起桌上的水碗喝了一口，喉咙里发出干涩的吞咽声。
“想通了就好，这就是你的命。”
陈念娣把碎瓷片扫进簸箕，倒进门外的垃圾堆。
她走回来，在矮凳上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显得格外乖巧。
“娘，书语姐要嫁好人家了，真好。”
她开口，打破了屋里的沉默。
李桂芬没想到她会主动提起这个，一时没反应过来。
“是啊，她有福气。”
“书语姐真是个好人，长得好看，家里条件也好，还给哥介绍这么好的对象。”
陈念娣的话语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
“她订婚宴，一定很风光吧？”
提到这个，李桂芬的脸上总算有了点活气。
“那当然，就在县里唯一的国营饭店办。”
“听说她爹娘也要来，那可是大人物。”
陈念娣的心脏收缩了一下，但脸上依旧维持着平静。
“什么时候办啊？这么大的喜事，我也想沾沾喜气。”
“就在后天，你嫁去王家的第二天。”
陈建国不耐烦地插了一句。
“你一个要嫁人的，打听那么多干什么？”
陈念娣垂下头。
“我就是羡慕书语姐，也替哥高兴。”
她的顺从让陈建国的火气消了大半。
李桂芬看着她蜡黄的小脸，心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翻涌了一下，但很快就被儿子娶媳妇的喜悦压了下去。
“行了，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第二天，陈念娣起得很早。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愁云惨雾，反而主动把整个院子都打扫了一遍，还把家里唯一一口铁锅刷得锃亮。
李桂芬和陈建国看着她的反常举动，面面相觑。
吃早饭时，陈念娣从自己的房间里拿出来一块红布。
那是她攒了很久的布票换来的，本来想给自己做件新衣服。
她在饭桌上摊开红布，拿出针线，一针一线地开始缝制枕套。
“你这是干什么？”
李桂芬问。
“给哥和嫂子缝一对枕套，算是我这个做妹妹的一点心意。”
陈念娣头也不抬地回答。
她的手指在红布上穿梭，动作熟练又认真。
“娘。”
她忽然开口。
“以后我就不能在你跟前孝顺你了。”
“希望哥和嫂子能对你好，别让你操劳。”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力量，砸在李桂芬的心上。
李桂芬拿着窝窝头的手停在半空，眼眶莫名地发酸。
她想说点什么，喉咙却堵得厉害，最后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
一种陌生的愧疚感，第一次在她心里生了根。
下午，陈念娣挎着篮子出门去打猪草。
村口的大榕树下，几个婶子正凑在一起说闲话。
看到陈念娣，其中最爱传话的王婶子立刻扬起了眉毛。
“哟，这不是念娣吗？听说你明天就要嫁到邻村去了？”
陈念娣停下脚步，对着她们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是啊，王婶子。”
她把篮子放在地上，走到树荫下，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