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口气跑到张奶奶家低矮的土坯房前。
屋子里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挤满了人。
看到她来,人们自动让开了一条路。
张奶奶躺在床上,整个人瘦得脱了形,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
她的呼吸微弱,胸口只有一点点微小的起伏。
陈念娣扑到床边,握住张奶奶枯瘦的手。
那只手已经没有了温度。
张奶奶的眼睛费力地睁开一条缝,浑浊的眼珠转了转,最终落在了陈念娣的脸上。
她的嘴唇翕动着,发出含糊不清的气音。
陈念娣把耳朵凑到她的嘴边。
“孩子……苦了你了……”
张奶奶用尽全身的力气,从枕头下摸出一样东西,塞进陈念娣的手心。
那是一块玉佩,触手温润。
“桂芬……”
张奶奶的声音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耗尽了她最后的气力。
“医院……”
“掉包……”
陈念娣的身体僵住了。
“你才是……首长家的……”
"苏书语……才是……你娘亲闺女。"
“玉佩是信物……”
“去找……你亲爹……”
最后几个字几乎轻不可闻。
话音落下,张奶奶抓住她的那只手,彻底松开了。
老人家的头歪向一边,再也没有了声息。
屋子里响起一片压抑的哭声。
陈念娣却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呆呆地站在床边,手心里紧紧地攥着那块还带着张奶奶体温的玉佩。
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张奶奶最后那几句话在反复回响。
桂芬……医院……掉包……
我才是首长家的女儿?
那块温润的玉佩,此刻在她的掌心变得滚烫。
一个荒唐又可怕的念头,在她的脑海中疯狂滋生。
传说中,镇上的首长家二十年前在县医院丢了一个女儿。
而苏书语,那个即将嫁给青年才俊,那个给哥哥介绍对象的城里姑娘,她才是李桂芬的亲生女儿?
而自己,陈念娣,才是那个本该锦衣玉食的首长千金?
她被换掉了人生。
她替别人承受了这二十年的苦难,虐待,最后还要被卖给一个能当她爹的瘸子。
凭什么?
凭什么!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玉佩,那块玉在昏暗的灯光下,透出柔和的光泽。
一个疯狂的计划在她心中破土而出,带着毁灭一切的决心。
当陈念娣再次踏进家门时,堂屋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李桂芬和陈建国坐在桌边,一言不发,屋里只剩下煤油灯的火苗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他们等着她的哭闹,等着她的咒骂,甚至准备好了棍子,应对她的反抗。
但陈念娣什么都没做。
她只是默默地走进来,拿起墙角的扫帚,开始清扫地上干涸的野菜糊糊和碎瓷片。
她的动作很慢,很平静,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
这份安静让陈建国心头发毛。
“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陈念娣没有停下手中的活,只是抬起头,空洞地看着他。
“哥,我不闹了。”
她的声音很轻,飘忽忽的,不带任何情绪。
“我嫁。”
这两个字说出口,陈建国和李桂芬都愣住了。
他们准备好了一肚子的威逼利诱,此刻却一个字也用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