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谬感如同潮水般涌上，几乎让他发笑。三个月，不眠不休的三个月，泡面盒堆成山，咖啡当水喝，他甚至记得方案最终定稿那一刻，窗外天际泛起的鱼肚白。所有的这一切，原来只是为了此刻，成为赵主任舞台上最完美的垫脚石和反派配角。
“……最终，我们不仅成功突破了技术难关，还超额完成了预定目标！”赵主任挥舞着手臂，脸上洋溢着成功的喜悦，“这就是我们交付的答卷！一个足以引领行业未来三年的标杆产品！”
雷鸣般的掌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热烈。赵主任志得意满地享受着这一切。
然后，他看向了陈默所在的方向。聚光灯猛地打了过来，将陈默完全笼罩在刺眼的白光里，让他无所遁形。
“当然，项目过程中也存在一些遗憾和教训。”赵主任的声音忽然变得冰冷而严肃，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比如我们团队的陈默同事。”
全场目光瞬间聚焦。陈默感觉自己像被推上了赤裸的审判台。
“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但缺乏经验和风险意识，差点给项目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赵主任的语气痛心疾首，仿佛在惋惜一个不成器的后辈，“过于固执己见，不听劝告，甚至在一些关键数据上处理粗糙，险些造成重大决策失误……”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刻刀，精准地剔除他过去三个月所有的努力，将他雕刻成一个无能、冲动、险些毁掉项目的罪人。他想开口辩解，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他能看到周围同事复杂的目光，有同情，有鄙夷，更多的则是事不关己的冷漠。
“鉴于陈默在项目中的表现，”赵主任最终宣判，声音没有任何情绪，“公司经过慎重考虑，决定将其调离项目组，下一步具体工作安排，等待人事部通知。”
冰冷的判决落下。掌声没有再次响起，会场里只剩下一种尴尬的死寂。人们回避着他的目光，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陈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手里的策划案变得沉重无比，那份他视若珍宝的心血，此刻只觉得烫手。耳朵里嗡嗡作响，血液冲刷着鼓膜，几乎盖过了一切声音。但他却异常清晰地听到某种东西在自己体内崩塌的声音，伴随着名为尊严的东西，正在被当众碾磨成粉末，散落一地。
聚光灯移开了，重新聚焦在春风得意的赵主任身上。世界恢复了喧嚣和色彩，但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了。他像是一座被遗忘的雕像，孤零零地站在角落的阴影里。
只剩下额角血管突突地跳动，和一种从未有过的、冰冷刺骨的愤怒，正顺着血液的流速，缓慢地涌向四肢百骸。
那愤怒之下，似乎还潜藏着别的东西。某种因这极致羞辱而滋生的、陌生的、躁动的、亟待破土而出的东西。
它无声地咆哮着，渴望着用眼前这一切的毁灭，作为其降临世间的第一场献祭。
2 世界调色盘
发布会后的时间变成了一团模糊的、充满尖锐棱角的迷雾。
陈默不记得自己是怎样从那片刺眼的灯光和无声的审判中走出来的。同事的目光像细密的针，扎在背上，却又在他回头时迅速散开，留下空洞的礼貌和刻意的回避。他最终停在了公司大楼背后一条肮脏的小巷口，扶着冰冷的砖墙，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