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刘屠户叉着腰站在一旁,满脸横肉因不耐而抽动,手里的藤条在石板上抽得 “啪” 响:“沈阿沅,今日若洗不完这三十件衣服,就别想吃饭!王老爷的宝蓝色丝绸长衫要是洗坏了,你卖了身子都赔不起!”
阿沅慌忙低下头,加快了搓衣的速度。皂角水浸得她的手红肿开裂,指缝间的血珠渗出来,混着泡沫粘在锦缎长衫上。她不敢慢,怕刘屠户的藤条落在背上,更怕月底拿不到工钱,家里的弟妹要挨饿。
正搓着那件宝蓝色长衫,忽然听见一个粗嗓门喊:“贱婢子,你往我衣服上抹的什么?”
阿沅抬头,见盐商王三胖叉着腰站在面前,那件丝绸长衫的前襟上,沾着一块乌黑的油污。她心里一紧 —— 昨日王三胖醉酒打翻油灯,把长衫弄脏了,当时他说 “明日再洗”,如今却赖在她身上。
“王老爷,这油污是昨日您自己……”
“你还敢顶嘴?” 王三胖抬手就要打她,阿沅慌忙躲开,却被他拽住了手腕,粗糙的手指掐得她生疼。就在这时,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这位老爷,何必对一个婢子动怒?”
阿沅抬头,看见一个身着青布长衫的男子站在不远处。男子约莫四十岁,面容清癯,眉宇间带着书卷气,手里拿着一把油纸伞,身后跟着一个提着药箱的随从。他走到洗衣台前,目光落在那件长衫上,缓缓道:“此衫油迹可去,用槐花蜜调皂角水,浸半个时辰再洗,便能洗净。蜜性温和,不会伤了丝绸的料子。”
王三胖见男子气度不凡,不像普通百姓,气焰顿时矮了半截:“你是谁?敢管我的事?”
“在下苏文渊,不过是个读书人,” 男子淡淡一笑,转向刘屠户,“她虽为婢,却也有人格,不可随意打骂。客栈若缺人手,大可另寻,何必如此苛待?”
刘屠户早就听说近日有京官来临安查粮荒,见苏文渊的模样,心里猜到几分,忙堆起笑脸:“是是是,苏先生说的是,小的这就放她歇会儿。”
王三胖也不敢再多说,甩甩袖子走了。阿沅揉着被拽疼的手腕,对着苏文渊深深鞠了一躬:“多谢先生相救。”
苏文渊看着她冻得通红的手,还有眼底未干的泪光,心里竟生出几分怜惜:“你叫沈阿沅?”
阿沅一愣 —— 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随从陈忠在一旁解释:“我家先生住在客栈东厢房,昨日听掌柜喊过你的名字。”
苏文渊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小块碎银子,递给阿沅:“这点银子,你拿去给家人抓药吧。看你手冻得厉害,也买些猪油擦擦。”
阿沅慌忙摆手:“先生的恩情我记着,银子万万不能收。我只是个婢子,受不起先生这么贵重的东西。” 她知道自己与这位先生云泥之别,若是收了银子,倒像是攀附了。
苏文渊见她态度坚决,也不勉强,只道:“罢了,你若有难处,可去东厢房找我。” 说罢,便带着陈忠离开了。
阿沅望着他的背影,手里还残留着皂角水的寒意,心里却暖了一角。她按照苏文渊说的方法,去厨房要了点槐花蜜(是掌柜用来腌渍果子的,她好说歹说才要到一勺),调在皂角水里 —— 半个时辰后,那块油污果然洗得干干净净,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