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不再是刚才那纯粹的、带着欣喜的爱意,而是被极致的恐慌和不解所占据。他像一个溺水的人,而她,是他视线中唯一的浮木。即使被医生按住肩膀,他依旧挣扎着,嘴里反复念着那两个字。
“念念……念念……”
那声音沙哑,破碎,带着绝望的乞求。
顾念的心,终究不是顽石。那一声声的呼唤,像带着倒钩的鞭子,抽在她早已结痂的伤口上。疼,是钝的,麻木的,却又真实存在。她看到他额角因为挣扎而迸出的青筋,看到他惨白如纸的嘴唇,有一瞬间,她几乎要冲动地走上前,告诉他这确实只是一场恶作icky的玩笑。
但理智,像一道冰冷的镣铐,瞬间锁住了她的脚步。
她凭什么要安抚他?凭他三年前在庆功宴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她的尊严和爱情踩在脚下?还是凭这三年来,他用尽手段,试图将她重新囚禁回那个名为“傅云深”的牢笼?
她垂在身侧的手指,缓缓收拢,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那细微的刺痛,让她瞬间清醒。
这时,主治医生走了过来,他推了推眼镜,神情严肃地对顾念说:“顾小姐是吗?病人的情况很不稳定。初步诊断是车祸导致的脑部震荡,引发了选择性逆行性遗忘症。简单来说,他遗忘了最近一段时间的记忆。”
“多长一段时间?”顾念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从他目前的反应来看,至少是……三年。”医生看着她,语气带着一丝探寻,“他似乎认为,你们还……”
“我们不是。”顾念冷漠地打断了他,语气斩钉截铁,“医生,我今天来,只是履行交通事故相关方的义务。既然他已经脱离生命危险,我的任务就完成了。后续的治疗,请直接联系他的助理或者家人。”
她说完,便转身准备离开。这个地方,多待一秒,都像在呼吸淬了毒的空气。
“别走!”
傅云深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一丝撕裂般的凄厉。他不知哪来的力气,竟一把挥开了护士的手,赤着脚就想下床。伤口被牵动,他闷哼一声,踉跄着几乎要跪倒在地。
他的助理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
“傅总!您不能下床!”
傅云深却不管不顾,他像一头被困的野兽,用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死死锁住顾念的背影。“顾念!你站住!你把话说清楚!”
他的称呼,从“念念”变成了“顾念”。
顾念的脚步顿住了。她没有回头。
“我不信……”傅云深的声音在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不信我会指控你抄袭……我不信我们会分手……这不可能!你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他扶着助理的胳膊,一步步朝她挪过来,像一个蹒跚学步却又固执无比的孩童。
“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他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显而易见的脆弱,“念念,你告诉我,是不是我惹你生气了?你说出来,我改,我全都改……你别用这种方式惩罚我,我受不了……”
这番话,若是放在三年前,足以让顾念缴械投降。
可现在,听在耳里,只觉得无比讽刺。
她缓缓转过身,终于正视他。她的眼神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风,不带一丝一毫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