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先生，”她平静地开口，“你没有惹我生气，我们之间也不存在什么惩罚。我们只是，结束了。”
为了让他彻底死心，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手机，调出日历界面，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将屏幕举到他眼前。那清晰的日期，像一个冰冷的烙印，狠狠烫在他的瞳孔上。
“看清楚，现在是哪一年。”
傅云深的视线从那串数字，缓缓移到她的脸上。他看着她，这个他记忆中会对他温柔微笑，会为他整理领带，会熬夜陪他画图的女孩，此刻却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眼神，向他展示着一个他无法理解的、残酷的未来。
他猛地抬手，不是去看手机，而是想去触摸她的脸，仿佛想确认眼前的人是不是幻觉。
顾念却像被什么脏东西碰触一般，猛地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的手。
这个动作，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傅云深的手僵在半空中，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他踉跄着后退，被助理扶住才没有倒下。他的目光涣散，嘴里喃喃自语：“三年……怎么会是三年……我的三年……去哪了……”
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疯了似的在病号服的口袋里摸索着，最后转向他的助理，声音嘶哑：“我的手机……我的手机呢？”
助理慌忙从床头柜上拿起他的手机递过去。傅云深颤抖着手解了锁——指纹还能用，可屏幕亮起的那一刻，他看到了屏保上的日期，看到了那些陌生的通话记录和信息。
他点开相机，切换到自拍模式。
屏幕里出现了一张男人的脸。轮廓是他熟悉的，但那双眼睛里，却盛满了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疲惫、阴鸷和痛苦。眼角细微的纹路，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茬，无一不在昭示着时光的流逝。
这不是他记忆里那个意气风发的自己。
“啊——！”
一声压抑不住的低吼从他喉咙里迸发出来，他猛地将手机砸在地上，屏幕瞬间四分五裂。
“这不是我！这不是！”他抱着头，痛苦地蹲了下去，像一个迷路的孩子，“我的念念……她不会这样对我……不会的……”
看着他彻底崩溃的模样，顾念的心底，没有预想中的快意。只有一片空茫的荒芜。
她知道，这场审判，不是为了让他痛苦，而是为了让她自己获得解脱。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个蜷缩在地上，被自己的遗忘所吞噬的男人，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病房。高跟鞋敲击在地板上，发出清脆而决绝的回响，一步一步，将过去和现在，彻底分割。
门外，阳光正好，刺得她眼睛有些发酸。
她知道，傅云深的火葬场，才刚刚点燃。而这场由遗忘引发的烈火，最终会烧掉什么，又会淬炼出什么，无人知晓。
走出医院大门，正午的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而下，晃得顾念眼前一阵发白。她下意识地抬手挡在额前，那刺目的光线像无数根滚烫的细针，扎得她眼眶发酸。身后那栋白色的建筑里，囚禁着一个她曾经深爱、如今却只想逃离的男人，以及一段被他遗忘了的、却刻在她骨子里的残酷过往。
她坐进自己的车里，没有立刻发动。车内密闭的空间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也放大了她心脏空洞的回响。她以为自己会感到快意，一种大仇得报的、淋漓尽致的爽快。然而，当她亲眼见证傅云深的世界在她平静的话语中分崩离析，看到他像个无助的孩子那样抱着头崩溃时，她心中升起的，却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荒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