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爱妻至深,但在这艺术理念上,却有着自己不容置疑的固执。
“疏影,”他语气依旧温和,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辩解与固执,
“艺术之极境,在于超脱凡俗情感,臻于形神合一之化境,而非沉溺于小儿女的情愫怨怼。
这嫦娥离尘登仙,本该是如此清冷飘逸。”
林疏影望着他,眼中掠过一丝淡淡的失望,她微微叹息,不再多言。
只是那晚之后,她咳嗽的次数似乎悄然多了起来,眉眼间的倦意也日渐明显。
有一日,沈清徽的一位故交从南洋归来,带给他一匹极其珍贵的极品冰蚕丝绢。
那绢帛质地轻软如云,光泽内敛流转,触手生凉,堪称无价之宝。
沈清徽一见之下便欣喜若狂,捧着那匹绢径直去寻正在小憩的妻子。
“疏影!疏影你看!”他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此乃天赐机缘!你看这丝绢,这光泽!我定要以此为你绣一幅像,绣出你最美的神态,
定能超越前人所有作品,成为我沈氏‘千丝绕’真正的传世之作,千古流芳!”
林疏影正倚在窗边软榻上,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春雨打落梨花,神情有些恍惚落寞。
闻言,她缓缓回过头来,脸上并无半分喜色,反而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哀伤与疲惫。
“清徽,”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你绣我,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的那幅‘传世之作’?”
沈清轩一怔,蹙起了俊朗的眉头:
“这有何区别?你是我妻,我爱你至深,绣你自是因爱你;
此作若能因此传世,受后人景仰,亦是你的荣光,是我们爱情的永恒见证啊!”
“若…若它不能传世,不值得后人景仰,便不值得你绣了,是吗?”
林疏影的声音依旧轻柔,却像一根最纤细也最锋利的绣花针,轻轻地、准确地刺入了沈清轩艺术至上的核心,
“清徽,我有时宁愿…你只为我绣一方最普通的帕子,上面只绣一枝桃花,只为留念,不为传世。”
“疏影!”沈清轩放下绢帛,语气有了些许明显的不耐与不解,
“你近日为何总是如此苛求,说出这般…
这般不着边际的话?你明知我沈家绣艺,世代追求的就是这极致与完美!
寻常帕子,市井绣娘即可完成,何须我动手?
你这不是在贬低我的技艺,贬低我对你的心意吗?”
这是他们夫妻间第一次为“绣像”之事,蒙上了一层清晰而不愉快的阴影。
沈清徽觉得妻子变得不可理喻,无法理解自己崇高的艺术追求;
而林疏影则感到一种冰冷的失望,仿佛自己在那追求完美的丈夫眼中,终究只是一件有待完美呈现的“作品”。
3 执念滋生
林疏影的病,来得如山崩海啸,又快又猛。
先是缠绵不退的低烧,然后是日益加剧的咳嗽,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原本莹润生辉的脸颊迅速凹陷下去,肤色透出一种不祥的蜡黄。
那双曾含情凝睇的明眸,也日渐失去了神采,蒙上了一层痛苦的灰翳。
沈清徽焦虑万分,请遍了姑苏城乃至周边州县的名医。
大夫们来了几波,号脉观色,皆面面相觑,诊不出具体病因,脉象古怪而混乱,只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