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很快，转眼五月已经过去，这一个月内，林听的生活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她每天往返于画室和公寓之间，偶尔和程蕊吃饭逛街，或是去美术馆看展。日子过得规律而单调，仿佛那个叫沈斯逸的男人从未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直到这个月过去，沈斯逸依旧没有给她准确的信息。
她决定打个电话问问，电话铃声在耳边响了很久。
她盯着茶几上那份已经签好自己名字的离婚协议书，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纸张边缘。
窗外，初夏的阳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与室内的冷清形成鲜明对比。
"喂？"沈斯逸的声音终于从听筒那端传来。
林听深吸一口气，指甲在协议书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是我。"
她说，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要平静。
"知道是你。"沈斯逸坐在片场临时搭建的休息棚里，化妆师正在为他补妆，语气轻柔，"有事吗？我这边马上要开拍了。"
林听闭上眼睛，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压着："你什么时候回来办手续？"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了几秒，他声音平静：“你很着急？”
林听一愣，继而脱口而出：“我怕你急。”
沈斯逸没有明白她的意思，离婚是她提的，他急什么？
"最近......很忙。"他听见自己说，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
“好吧。”她的回答也很平静，语气疏离，好像他们谈论的只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小事。
沈斯逸盯着屏幕上她的名字，突然觉得心口有点堵。
足足一个月，她打电话的目的就是来催他离婚的？
这是有多想跟他分道扬镳？
"沈斯逸？"林听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如果周三不行，我们可以......"
"周三可以。"他打断她，喉结滚动了一下，"早上九点，我去接你。"
"不用了，我自己去。"她的拒绝来得干脆利落，"那周三见。"
电话挂断的嘟嘟声在沈斯逸耳边回荡。
化妆师已经完成了工作，正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等他确认妆容效果。但沈斯逸只是盯着黑下去的屏幕，上面映出自己皱眉的倒影。
"沈老师，五分钟后开拍！"场记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沈斯逸站起身，戏服——一套剪裁精良的西装，突然让他感到窒息。他松了松领带，走向拍摄区域，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第五十八场第三镜，action！"
打板声响起，沈斯逸瞬间切换成角色状态。
这是一场情感爆发的戏，男主角得知妻子离世后的崩溃场景。
本应是他的拿手戏，可今天......
"卡！"导演皱着眉头从监视器后抬起头，"沈老师，你的表情太僵硬了，这是你最爱的人死了，感情再丰满些。"
片场一阵尴尬的沉默。
沈斯逸从未在演技上被这样直白地批评过。他深吸一口气："抱歉，再来一次。"
"第五十八场第四镜，action！"
这次，当女演员躺在他怀中"断气"时，沈斯逸的眼前却浮现出林听的脸，想起刚才的那通电话。
一股前所未有的疼痛从胸腔炸开，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卡！还是不对！"导演拿下耳机，"沈老师，是不是累了？"
助理小朱匆忙跑过来递上水杯，沈斯逸却挥手推开。
"不好意思，给我十分钟调整。"他对导演说完，不等回应就大步走向休息区。
片场边缘的折叠椅上，沈斯逸弓着背，手机在掌心转了一圈又一圈。
他想给林听回电话，想说周三太匆忙不如改期，想问她最近过得好不好......但最终，他只是点开了她的朋友圈，一片空白，和他昨天查看时一样。
她已经一个月没有更新任何状态了，就像从他的世界彻底消失了一样。
"喝点水。"一瓶冰镇矿泉水递到眼前，经纪人张文不知何时站在了他面前，红色西装外套在灰暗的片场里刺眼得像一道伤口。
沈斯逸接过水，没有喝："你怎么来了？"
"我刚到片场就听说你状态不好。"张文在他身边坐下，香水味浓得让他皱眉，"因为林听？"
沈斯逸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张文轻笑，"小朱刚才告诉我，他说你接完电话后整个人都不对劲。"她凑近一些，"说真的，既然她都主动提了，不如趁这次彻底解决？"
"解决什么？"沈斯逸的声音冷了下来。
"离婚啊。"张文说得理所当然，"还有两天就杀青了，你可以休息几天，刚好把婚离了。"
沈斯逸盯着她一张一合的嘴唇，他突然冷笑："你好像比我还着急。"
张文耸耸肩："反正你们也没什么感情，早点解决对大家都好。一直以来你因为不接亲密戏和吻戏拒绝了多少好本子，这下离婚了，这些剧本都可以考虑....."
"没什么感情？"沈斯逸重复着她的话，心脏突然剧烈跳动起来。
如果真没感情，为什么想到周三要签字他会不受控制的去想林听？
为什么看到她的名字出现在来电显示上时，他会紧张？
他们真的一丝感情也没有吗？
这个突如其来的认知让他的呼吸停滞了一秒。
他的脑海中突然浮起一个画面，她坐在他们家的落地窗前，膝上放着素描本，阳光透过纱帘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那时他刚结束三个月的拍摄回家，正躺在沙发上补眠。半梦半醒间，他感觉到一道专注的目光，睁开眼就看见她慌忙合上素描本的样子。
"画什么呢？"他当时随口问道。
"没什么，随便练习。"她把本子藏到身后，耳尖泛红。
他那时太累了，没有追问，翻个身又睡了过去。现在想来，她是不是经常这样偷偷画他？
那次之后，他只要回家，就能在家里各个角落发现她的素描本。
有时在咖啡桌上，有时在沙发上，他却从未真正翻开看过。
他以为那只是她消磨时间的方式，就像他拍戏间隙玩手机游戏一样。现在才明白，那些画作可能是她表达感情的另一种语言，一种他从未用心解读的语言。
他真的，从未真正了解过她。
"斯逸？"张文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在想什么？"
他摇头，突然站起身。
他需要时间思考，需要远离张文咄咄逼人的目光，需要.....
"下周三我自己回去。"他突然说。
"什么？"
他的声音很轻，却不容置疑："离婚的事情我自己会看着办，你别管了。"
说完，在张文诧异的目光中，他径直走向化妆间。
关上门后，沈斯逸掏出手机，翻到相册里那个加密文件夹，里面全是他在林听不知道时拍的照片：她蜷在沙发上看书的侧脸，做饭时微微蹙起的眉头，画室里专注作画时转动画笔的习惯......
手指滑过最后一张照片，那是结婚没多久，她站在阳台时他偷偷拍的。
晨光中的她笑得那么自然，那么美，和后来提出离婚时那个冷静疏离的她判若两人。
他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屏幕，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她在他心里终究是不同的，只是骄傲和忙碌让他从未正视过这份感情。而现在，当他还没完全明白，她已经准备好彻底离开他的生活了。
化妆间的门被推开，张文走进来："斯逸，你前不久刚刚拿了奖，现在正是事业上升的关键期，一定要在这个时候......"
"我想知道原因。"沈斯逸锁上手机屏幕，抬头看向张文。
"什么？"
"我想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要离婚。"他一字一顿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