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
只知道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
每晚我都会从噩梦中惊醒,检查他有没有偷偷溜出去,给我制造新的债务和耻辱。
此刻,听着耳边业主们愤怒的咆哮。
看着眼前直播镜头里,满屏的辱骂和诅咒。
以及那个头发蓬乱、满身褶皱,手里还捏着赔偿文件夹的自己。
我突然笑了。
真的是我的问题吗?
为什么我拼了半条命生下的孩子,会让我一个三十三岁的女人,活得像个行将就木的老妪?
明明结婚前,我也是业内小有名气的古织物修复师,有自己的工作室和热爱的事业。
可现在,我眼窝深陷,面色蜡黄。
整天跟各种账单和调解书打交道,走到哪里都被人指指点点。
像一只躲在阴沟里,惹人厌烦的老鼠。
见我发笑,B栋的业主代表更火了:“你儿子把我们楼搞成化粪池,你还有脸笑?”
“我要是你这么失败,早买根绳子上吊了!”
其他围观的业主也指着我发泄怒气:“就是,你儿子看着挺机灵的啊,教他别到处搞破坏能要你命吗?”
“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你活着有什么意义?”
“真给我们女人丢人!”
在骂声最鼎沸的时候,我老公沈言出现了。
“怎么回事?”
他穿着熨帖的白衬衫,快步跑来,看到那狼藉的现场,瞬间明了。
然后温文雅尔地对业主代表道歉:“真不好意思,是我太太最近压力太大,没教育好孩子,她会赔偿您的所有损失。”
2.
我看向沈言,他还和我们初见时一样。
干净,体面,彬彬有礼。
也和儿子一样,熟练地将一切推到我身上。
见到他,邻居们的火气降了几分:“沈教授,你看看这事闹的。”
“就是,不是我们说你,你真得好好管管你老婆了,这孩子都被她教废了!”
“算了算了,人家沈教授也挺难的,娶了这么个惹祸精老婆,天天在后面擦屁股。”
我像个罪犯,看着所有人向沈言投去同情的目光。
看着儿子扑进沈言怀里,扮演着被妈妈教唆后受惊的小可怜。
从始至终,只有我是那个恶人。
沈言也重重地叹了口气,好像承受了天大的委屈:“对不起,怪我没把家里管好。”
说着,他看向我,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我带宁宁的时候,他从来不会乱碰别人的东西,为什么你就是教不会他?”
是啊。
我也想知道。
为什么儿子跟着沈言的时候,就乖巧得像个天使。
偏偏一到我手里,就变成了毁天灭地的恶魔?
我想解释,可话到嘴边,只剩苦笑。
算了。
这些话我已经说过无数遍了。
每次得到的,都是沈言那句:“你自己的问题,别总推到儿子身上。”
我没再说话,默默地打开手机,准备联系保险和维修公司。
沈言则抱着儿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二天,是沈言他们大学的艺术展,表彰年度杰出贡献者。
我早早起来给儿子穿上小西装,反复叮嘱他:“宁宁,今天去的都是爸爸的同事和领导,在展厅里一定要乖,不能乱跑,更不能碰那些展品,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