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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女友创业失败最难的那一年，我甩了她。
后来她东山再起，身价过亿，直播悬赏一百万，就为了打听我的下落。
悬赏直播上，有人问:“这位沈先生一定是时总很重要的人吧?”
时槿眼神轻蔑:“我不过是想看看,像他那种只知道钱的男人,看到现在的我后悔的样子。”
百万悬赏，轰动全网，一时间所有人都在疯狂寻找我的下落。
热搜上全是有关我和时槿的词条。评论区里对我的骂声一片。
直到我最好的兄弟陆绪找到时槿。
他告诉她:“和你分开后，清言过得很不好。”
时槿冷笑一声:“我就知道。”
然而下一秒，陆绪的话，让时槿瞬间愣在当场：“这是清言生前我给他拍的视频，他不让我给你看，可我替他不值，凭什么他死了，还要被你这么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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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死去的第三年，我和时槿的名字爬上了热搜。
首先是天宇集团的大老板时槿直播悬赏一百万，寻找负心薄幸前男友的下落。
紧接着，一个营销号扒出了我曾注册的小号，小号上最新一条内容就是——
“游戏代练，什么都会，给钱就行。”
这张微博内容的截图一发出来，立即引起无数网友的围观和嗤笑——
“凌晨三点还在打广告代练游戏，看来这位前男友实在穷到不能再穷了！”
“活该！早干什么去了？他要是不背叛时总，现在早就成了身家过亿的小白脸了，何必低声下气赚这种辛苦钱？只能说天道好轮回，有些人啊，给他发财的机会都抓不住！”
而在另一边，时槿还在直播。
她穿着干练的西服，精致的妆容配合全身昂贵的珠宝显得霸气十足。
有好事的网友将我小号上的内容私聊给她，她扯开冰冷的红唇呵了一声——
“看到他过得这么不好，那我就放心了。”
直播间里的网友更是把‘哈哈哈’的笑声刷满了屏幕。
因为小号是在五年前注册的，里面的内容大都是我跟时槿分手后的博文。
我晒过自己在大冬天的，啃半颗烤红薯幸福到爆炸的图片。
也发过自己住在不足十平米潮湿发霉的出租屋里吃泡面的悲惨画面。
双方对比，效果明显，那些网友更加来了劲头，抢破头要扒出我最近的现状。
“都这么久没更新内容了，这男的还活着吗？”
“穷到这种地步，活着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了，可能死了也算是解脱吧。”
他们说的没错，我确实已经死了，死在跟时槿分手的第三年。
死在我最爱时槿的那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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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间里出现了状况。
有自称是我亲友的人要求跟时槿连麦，还说要为我正名。
看到这种状况，网友们笑得更加肆意：“就这渣男还有朋友呢？渣男的朋友能是什么好东西？一丘之貉罢了！还想给渣男洗白？这不是来自取其辱的吗？”
“那男的自己怎么不来？一看就是没担当的心机婊！”
跟时槿连麦对线的人，是我的好兄弟陆绪。
他进入直播间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跟你分开之后，清言过得很不好。”
时槿露出讥讽的神情：“我就知道。”
她摘掉了耳麦，又漫不经心地说了句：“算了，不播了，跟他们这种人没什么好聊的。”
“也确实不是一个圈子的了。”
但陆绪急了，在直播间里喊了起来：“我这里有一段视频，原本清言不让我给你看的......”
“可我实在忍不了了，凭什么他死了，还要被你这么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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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绪发出来的，是他之前给我拍的纪录片《告别人间》
他是电视台的编导，有一期节目是跟踪拍摄绝症病人在最后时刻的悲喜百态。
我的这段节目并没有放出来，因此，视频也没有任何的打码和剪辑。
画面黑屏闪过的时间和地点是——
2020年3月05日，A市肿瘤医院病房。
我穿着宽大的病号服坐在病床上，脸色苍白，高挺的身材已经瘦的皮包骨头。
镜头有些晃动，我对着陆绪问：“调好了吗？让我想想看，该怎么开场比较好。”
陆绪苦涩黯然的声音传来：“那就从你最舍不得、最放心不下的人或者事开始说起吧。”
我在病床上盘腿坐起来，露出虚弱的笑容——
“我最舍不得、最放心不下的人，当然就是我的女朋友啦！”
“不对，现在不能叫她女朋友，而是前女友了，毕竟我们已经分手了。”
陆绪吸了吸鼻子，又艰涩问了句：“既然舍不得，真不后悔分手？”
我沉默下来，冲着他笑了笑：“以前我一直觉得电视上那种知道自己得了癌症，就作妖伤害逼亲友离开的人挺蠢的，可能上天想要惩罚我这种自负的想法，所以让我也经历一次。”
“现在我明白了，也得到教训了......”
因为眼皮沉重且酸涩，我吸了吸鼻子，故意看向了窗户外面。
“你看，今天的天气这么好，如果没有我，她可以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喝着奶茶，听她喜欢的歌，看她喜欢的花，去感受人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可能......”
“还会忘记我，去邂逅一个真正能让她得到幸福的男人。”
我最后转向了陆绪，垂下头，声音也低了下来——
“病痛和死亡，对患者和家属来说，是漫长的痛苦和割舍。”
“真正喜欢一个人，又怎么舍得让她一辈子都活在阴影里？”
举着摄像机的陆绪手一颤，差点摔了。
他再也忍不住，嘴一撇，险些就哭了：“如果让你最后留下一段心里话，你想对谁说？”
我一阵沉默，良久，才抬起头回答：“那就给她以后的男朋友或者老公留几句话吧！”
“她是个好女孩，请一定要珍惜她。”
“她爱吃甜食，也很爱笑，她喜欢独当一面，也喜欢在你面前小鸟依人。”
“她注定会飞的很高，但别想着掌控她，要做她的翅膀，陪她一起飞翔。”
我终于落下了泪，双手捂住脸深吸了一口气，再度勉强自己扯开笑容——
“去爱她，这是你一辈子都不需要考虑和犹豫的事。”
“就像我现在，需要花费全部的力气，才能说服自己不爱她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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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人间第二篇，2020年4月18日——人生若只如初见。】
我穿着一样的病号服，但明显比上一个视频更瘦了些。
我和陆绪穿梭在南大计都花园小区的胡同里，这是我跟时槿最初相识的地方。
“我跟我女朋友六岁的时候就认识了......”
“你一定想不到，想她那样要强的人，小时候过得很不好。”
“我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她的脸上有着鲜红的五指印，手臂和腿上全是淤青。”
“她妈妈很早就去世了，爸爸长期在外务工，留下她跟后妈相依为命。”
“打骂对她来说都是家常便饭。”
“可能怪小孩就是容易玩到一起把，我们很快成了朋友。”
“再后来，时槿的爸爸在工地出了事，她后妈就想把她卖给野男人。”
对着镜头，我指着巷子的入口说：“当时，我们就是从这里跑出去的。”
“那是我这辈子做的最勇敢和不后悔的事！”
我挑了挑下颌，露出得意的笑：“恐怕到现在邻居们还流传着我拐走了时家的闺女呢！”
陆绪也难得配合地扯出一个笑，又问我：“那之后呢？”
“离家出走之后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
我的笑容逐渐地凝固起来：“那段时间挺辛苦的，年龄小，做工都没人要。”
“让她有一顿没一顿地跟着我吃了很多苦。”
“后来我就一边捡废品瓶子，一边供她读书，她可聪明了，次次都能拿第一......”
因为化疗带来的疼痛，让我不适地皱了皱眉。
却还是手舞足蹈地满是自豪：“后来，她考上了大学，我就在她学校所在的城市送外卖，给人打游戏赚钱，我连我们俩结婚买房的第一笔首付款都攒下来了。”
那笔首付款曾是我无数次梦想着跟时槿未来的家。
“但是后来她创业失败，那笔钱我拿去给她还债了。”
陆绪红了眼：“为她默默做了那么多，你后悔过吗？”
我摇了摇头：“我只后悔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没有把脸洗干净一点，衣服再弄整洁一点。哈哈，你都不知道，我见她的第一面可丑了。”
我伸手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头：“不过，可能现在更丑一点，所以我才不要让她看到我现在的样子。”
“本大爷要做她心底最帅最帅的男人！”
陆绪没好气地拍了我一下：“得了，别贫了。”
他上前一步抱了抱我：“会好的，你一定会好的。”
我笑了笑：“我也觉得。”
陆绪拿出一张便利贴递给我，“视频的最后，留下一个心愿吧。”
我拿着笔想了想，最后写下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见，我希望我能帅气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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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人间第三篇，2021年的6月17号，如果可以，我真的好想再见你一面，跟你好好说声再见。】
那天是时槿的生日，我刚因为病发被从鬼门关救回来。
陆绪把我按在病床上，冲着我吼：“你能不能理智一点，你刚做完手术，正在观察期，别胡闹了行不行！”
“就一面，最后一面，让我躲着看看她现在的样子就好......”
“我刚才差点死了，老天爷放我活着回来，就当这一面是它赏给我的。”
“我真的好想好想她......”
陆绪看着我的眼神无奈又心疼：“如果你非得见她，行，我带你去。”
画面里的我，听到陆绪的话，忍着痛挤出一个笑来。
我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喘息着从轮椅上艰难站起来，给自己戴上了假发。
“万一让她看到我现在的样子就不好了......”
我对着镜子整理了一遍又一遍，然后转身满眼希冀地看着陆绪问：“怎么样，看着帅不帅。”
陆绪哭红了眼，重重地点了点头：“帅！”
我听着他的回答笑了起来，陆绪跟着我傻笑。
笑着笑着，却莫名哭了起来。
如果可以，亲爱的，我真的好想好想再见你一面。
我要穿上我最好看的西装，把我的委屈告诉你，把我的不舍告诉你。
把我对死亡的恐惧告诉你，把我的想念告诉你。
可是我不能那么自私，但我真的真的难以自抑地在想你。
所以让我再见你一面就好。
初夏时节，明明已经很热了。
画面里我却还穿着厚重的外套，才让自己瘦骨嶙峋的身影显得没那么单薄。
我手里还拎着给时槿买的蓝莓蛋糕。
“以前我俩穷，每次她过生日的时候都舍不得买。”
“她总说她不爱吃蛋糕，我知道，她是舍不得花钱。”
“说起来挺对不起她的，这么多年没让她过上什么好日子。”
我提着蛋糕走到她的工作室下面，画面里，她搂着别的男人走了出来。
可那天，在她公司门口，我看到时槿跟另一个男人相拥在一起。
对此，我并不意外。
虽然分手了，但我依然可以通过各种途径探听到时槿的现状。
比如，在跟我分手的几个月后，时槿奋发图强，迎来了自己项目的第一个订单。
比如，她现在已经成了商业黑马，身边有着无数个追求对象。
那个男人就是其中之一。
富二代，海归党，一眼就跟时槿很般配的样子。
他会开着豪车带时槿兜风，也会送时槿送999朵巨型玫瑰花，引起所有人的惊呼艳羡。
在最新报道的八卦里，他和时槿去冰岛看极光，去阿拉斯加滑过雪。
那些对我来说，只能通过网页搜索才能了解的地方，他却能让时槿从梦想变为现实。
看到我的时候，时槿也挺意外，紧接着恢复成那副冰冷疏远的样子。
她挽着那个男人的胳膊，讥讽着我——
“怎么？富婆不要你了？又想起我来了？”
她的目光像是针刺一般扎在我手中拎着的蛋糕上，露出讥讽的笑容——
“这种廉价的蛋糕，我已经很久不吃了。”
“你该不会穷酸到拿这种东西来挽回我吧？”
我拎着蛋糕的手倏忽一紧，向她扯出一个模糊的笑容：“只是路过而已。”
时槿挽着那个男人的胳膊，冲着我挑起下颌：“这是我的男朋友，我很喜欢他。”
“而且，我们就要结婚了。”
她从我手上夺过蛋糕狠狠地砸在地上：“别让我再看到你，挺恶心的。”
站在后面的陆绪看不下去了，他冲了上来拽着时槿的手问：“你怎么能这么对他，你知不知道他就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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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拉住陆绪，拦住他把话说出来，捡起被扔在地上的蛋糕后逃一般离开了现场。
时槿的公司设立在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商业区，附近有个很大的水库。
我就抱着那个蛋糕，坐在水库的阶梯上，大口大口地吃着。
刚噎下去几口，我就撑不住了，趴在地上剧烈地呕吐起来。
陆绪也追了上来，安慰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向他挤出笑容：“是我自己胃口不好，这蛋糕挺好吃的，难怪她以前会喜欢。”
我沉默了一下，心里又有些隐隐地泛酸。
可以后，时槿都不会喜欢了。
那个男人会专门从法国给她请来甜点大师定制蛋糕。
她再也不会，也不用吃我的廉价蛋糕了。
陆绪叹了口气，劝说我：“既然已经决定离开，就别再去找她了。”
我撑着酸涩到肿胀的眼睛，苦涩地扯开了唇：“是啊，是我不该......”
我只是有些想她了。
我知道时槿是个工作狂，一忙起来，就会忘记吃饭和休息。
以前还有我给她准备早餐和各种营养汤补身体，可现在呢？
看她瘦成这个样子，一定不懂得顾及自己的身体吧？
我只是想看看，那个男人对她好不好。
还是花言巧语，趁着时槿痛苦失落的时机，轻而易举就骗走了我心爱的姑娘。
一直以来，我都把时槿保护的很好。
所以，她不懂人心险恶，会在火车站用本就不多的生活费给乞丐买早餐，会看不出我找的那个‘富婆’，全身上下的貂皮都是山寨，连脸上化着浓重的妆容都是劣质的假货。
我的手搭着陆绪的肩膀，咬紧牙关才终于站了起来。
却忽然发现自己做错了一件事。
刚才只顾落荒而逃，却没注意到我放在口袋中的药瓶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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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陆绪惴惴不安地回去找。
直至最后，在一家高档餐厅里看到了约会中的时槿。
那瓶药，就被她放在餐厅的桌子上。
看到我，她拿起那个药瓶，皱着眉头端详片刻，审慎地看向了我——
“怎么是癌症的药？”
我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冲她扯着笑容：“金主的药，放在我这里备用。”
未免引起她的怀疑，我又吸着鼻子挺直了身体——
“毕竟拿着人家的钱，靠人家养着，服务要周到。”
那一瞬间，时槿落在我身上的目光都变得嘲讽和厌恶起来。
她没有起疑，把药瓶不屑地摔到了我的脚下：“原来是金主病了，怪不得回来找我。”
跟那个药瓶一起摔出来的，还有一张支票。
上面整整齐齐写着十五万，正是我当初交给时槿创业的首付款。
“之前欠你的钱，现在还你了。”
直至她真的想跟我恩怨两清，我才发现，一直以来，是我不肯离开她。
我盯着地上的那张支票看了很久，一遍遍地说服自己‘这样也好’，才勉强维持着体面。
我艰涩僵硬的身体蹲下来，伸手去捡那瓶药和支票。
时槿居高临下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看你瘦成这个样子，伺候富婆挺辛苦的吧？”
“那就......留给你补身体吧。”
8
那笔钱被我拿来化疗了，所以我苟延残喘地活了三年的时间。
那三年的时间里，时槿也发生了很多事情。
本该跟她结婚的富二代却突然分手了，外界传闻，是富二代的母亲看不起时槿的出身。
可我却知道，并不是这样。
她跟富二代分手那天，是在2021年的11月23号。
那天，也是我两年前跟时槿分手的日子。
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去喝酒，晃悠的身体从酒吧里出来，拎着高跟鞋颓然地走在街巷中。
巷子路口有家卖馄饨的店，那是我跟时槿经常去的地方。
多年的记忆，总在穷困潦倒中节衣缩食，不是饿着肚子啃泡面和干面包，就是在冬天买不起一件羽绒服，穿着几年前早已洗到只剩下两层布的棉服冻得瑟瑟发抖。
可那家馄饨店里，却都是温暖幸福的回忆。
她就站在路口，一直看，一直看，直到那个富二代开车来找她。
时槿才终于艰涩地开口：“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
“那么穷的日子，都挺过来了，为什么他在最后却走了......”
她抬手指着不远处的馄饨店，手上戴着的宝石和翡翠戒指，跟破旧的门店格格不入——
“以前我们连碗馄饨都买不起，过年的时候，千家万户都在大鱼大肉。”
“他带我出来吃馄饨，把馄饨都捞给了我，还说自己不饿，宁可喝一碗面汤。”
说着说着，时槿的眼圈红了。
她低低地苦涩笑了一下，声音哽咽地说：“他最喜欢一边看我吃东西，一边惊喜地掏出给我准备的礼物，有时是一件新衣服，有时是一块手表，他自己都舍不得买......”
“大二那年，学校急需电脑做设计，他跑了半个月，才从电脑城给我淘来一个八成新的。”
说到最后，时槿自己都崩溃了——
“对不起啊，我忘不了他的，除非让我知道他离开我的原因，让我彻底死心。”
“不然我放不开他，也放不过我自己......”
9
那天，富二代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时槿如当年初见般瑟缩着瘦瘦小小的身体，孤零零地坐在街边的角落里。
因为喝醉，所以，她不知道我来过。
更不会知道从酒吧到馄饨店的那条路，有我陪着她一步步地走过。
直到看到周围只剩下她一个人，我才敢出来。
如从前所有只能躲藏在暗处默默注视着她，却无法为她遮风挡雨的时刻。
陆绪跟我并肩而立，望着时槿的目光闪烁着叹息：“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我吸了吸鼻子，长呼了一口气，将身上的外套盖在了时槿的头上。
“可惜今天太晚了，店铺都关门了，以后有机会......”
“替我来尝尝这里的馄饨吧，这些年，我都没来得及尝上一口呢......”
那天，我翻出时槿的手机，以她的名义给助理发了条短信。
A市下起了雪，助理匆匆赶到，将时槿接上了车。
所以，他们没有看到躲藏在暗处始终注视着的我。
雪花纷纷飘落，盖住了一切的脚印和痕迹，就像......我从未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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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段视频，是在2022年的4月17日。
那天，也是我的忌日。
因为长期的化疗，我的身体终于坚持不住了。
就像是窗户上蒙着的那层薄纸，在狂风暴雨的摧残下，摧枯拉朽般破碎和毁灭。
在最后的时刻，我艰难地扯下了氧气罩，张了张口。
陆绪泣不成声，跪倒在我的病床前颤声问——
“清言，你还有什么遗憾？还有什么想说的？你告诉我，我替你转达......”
那次视频，是陆绪用手机拍的，因此画质有些模糊和颤动。
我艰难地睁开早已涣散的眼睛，最后弥留的时刻，我好像看到了时槿的身影。
她穿着我记忆中的红裙子，脸蛋脏兮兮的。
我抓着她的手腕，揣着给她偷来的饭，在身后的叫骂声中跑进了狭小漫长的胡同里。
带她逃出家门那天，电闪雷鸣的，两个孩子奔跑在风雨中，却肆意地笑着，疯着。
那时的我们还不知道什么是生活，什么是现实的困苦。
只知道我们自由了，摆脱了那个火坑，以后等待我们的就是努力伸出手就能摘到的幸福。
那个时候，我们以为一辈子很长。
在一次次累到吐血以为自己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只要想想以后，就好像有了无限的动力。
可人的一辈子，偏偏又那么短。
不会因为你是个好人，就一定会得到好报。
不会因为你有多努力，就一定能幸福团圆。
我和时槿的这一生，永远都在底层的夹缝中东躲西藏，卑微地仰望着上面透下来的光。
既然我无法爬上去，那就尽我所能，托举着她，送她去过想要的生活吧。
“对不起啊，时槿，我好像......还是喜欢你......”
“我太自私了，在这最后的时刻，我竟然还妄想着能有你陪在身边......”
“那就下辈子吧，如果真有下辈子，我一定会健健康康地来找你，在这之前......”
“你要好好地活下去，希望在我再次找到你的时候，能看到你幸福笑着的样子......”
陆绪的手机摔在了地上，一声巨响，镜头破碎。
因此，画面中的我也是支离破碎的。
他哽咽地说了句：“我帮你告诉她，那些你来不及对她说的话，我全都帮你告诉她。”
我却最后摇了摇头，之前愿意配合电视台拍摄，是想在自己临死之前留下点儿什么。
可到了最后，我却又不忍心和害怕了，万一被时槿看到了怎么办？
万一因为我最后的这点念想，让她一辈子都不得安心怎么办？
所以最后，我的那些视频，最终没有播放出来。
成了电视台的弃稿，成了躺在陆绪电脑中蒙尘的一段过往。
直至今日，终于公布于所有人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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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段视频，其实是一个巧合。
那天是我出殡火葬的日子，正好，时槿的一个亲友也去世了。
在殡仪馆中，她跟陆绪迎面撞见。
她急着给亲友办理火葬的相关手续，而陆绪去拿我的黑白遗照。
明明只要一分钟，她就能看到遗照上的人是我。
明明在填写手续的时候，还听到工作人员惋惜地说了句——
“这男的真可怜，年纪轻轻的，就得癌症去世了。”
她仍是没想到陆绪来送葬的人是我。
因为位置不足，她跟陆绪争吵起来，双方亲友在我的冰棺前闹得不可开交。
时槿觉得自己先排队的，为了不耽误时辰，想先给自己的亲友火葬。
陆绪却沉着一口气，冲着她悲愤争辩：“是我们先办的手续！”
“你这些年来是怎么过来的，我们大家心知肚明，清言从不欠你什么，所以，你也不用把你的怒气撒在我的头上，故意给我找茬，你知不知道，这冰棺里面的人其实......”
时槿却冷笑着打断他：“其实是谁？不就是你们的狐朋狗友？”
她走的头也不回，跟我的冰棺错肩而过。
“别想着来攀关系，我跟你们不熟！”
甚至，临走前还丢下来一句——
“或许等哪天沈清言死了，你再来通知我，我会好心给他烧个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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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段视频全部放出，网上的热度直接冲上了顶峰。
网友们纷纷留言：“天啊，没想到沈清言当年是因为得了癌症才离开时总的，真是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他们明明受了这么多苦，就快要幸福地在一起了......”
“你看看沈清言以前的生活习惯，就知道他为什么会得癌症了。”
“都是累的，熬的，如果不是为了供时槿，可能他也不会这么快死吧？”
我留下的那个记录生活的小号，成了他们了解我生前琐事的唯一途径。
我曾顶着烈日一单单地送着外卖，渴到差点中暑，也不舍得买一瓶矿泉水。
因为一瓶矿泉水一块钱，而十瓶攒下来，就够时槿在大学里的早餐。
下了班以后，我就挤在不足水平米的出租房里。
因为漏水，屋顶都发了霉，不时地脱落着墙漆和石灰。
为了在下班后也能赚点外快，我咬牙花几百块钱给自己买了台电脑，靠打游戏赚钱。
时常熬夜到凌晨两三点，还在到处接老板的单子。
我跟陆绪就是这样认识的。
当时他不知道我的情况，还开玩笑地问我：“照你这个拼法，早就财富自由了吧？”
“怎么还这么拼？当心有命赚钱没命花啊！”
我无奈地回复：“没办法，以前穷怕了，得趁着现在还能拼，多赚一点。”
我经常饥肠辘辘地吃着泡面，有时候，连泡面钱都不够，只能低声下气地找老板预支。
而那些省下来的钱，都变成了时槿的手机鞋子羽绒服。
大学就是个小社会，时槿曾在校运会上因一双开胶的鞋子被人嗤笑好几个月。
因不舍得电费，大夏天的，她借口备考孤零零地睡在图书馆的走廊里。
我最心爱的姑娘，倾尽一切想看她幸福。
所以，别人有的东西，我的时槿当然也要有。
陆绪也曾问我：“你把她供上了名牌大学，让她功成名就，可你呢？”
“没文化，没背景，你就不怕她以后嫌你穷，不要你了？”
我笑了笑，想着那个抓着时槿逃出家门的夜晚，回答说——
“不会的，她不是这样的人，所以，我才会喜欢她。”
我知道时槿长得漂亮，人又刻苦。
在大学里，不少老师和同学都跃跃欲试，想把她介绍给更好的人。
我知道，当我衣衫褴褛落魄地出现在她同学和室友面前时，总会给她招来非议。
但时槿总会义无反顾地挽着我的胳膊，在众人异样的注视下，坚定地走过每一条路。
“在乎他们做什么？不管是同学还是朋友，都只能陪我一阵子。”
“可你却是我这辈子认定的选择。”
所以她耿耿于怀，在分手五年后，仍放不下过往，试图以这种方式寻找我的踪迹。
她想看的根本不是我的穷困潦倒，也不是我的追悔莫及。
她只是想要一个结果。
为什么，我当年会离开她？
为什么，我说不爱她，就真的不爱她了。
可现在，她终于知道了那个真相，却成了她这辈子都无法承受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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播放完所有的视频，陆绪问——
“现在你还觉得他是负心薄幸的渣男，为了钱才离开你的吗？”
直播间里，时槿已经崩溃了，她穿着高跟鞋，一时没站稳，踉跄着摔倒在地上。
周围的人急忙过去拉她，却被她用力挣脱了。
她捂着脸嚎啕大哭，全身都在颤抖：“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
“为什么？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原来你一直都在，可我明明一直都在等你......”
她轻颤着看向自己的手掌，大约想起来，当初就是这双手捡起了我的药瓶，明明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她却生生地错过了，还在我最痛苦的时候，对我说出那番话。
时槿气急懊恼到直接在自己的脸上扇了几个耳光——
“为什么，我早该发现的，那时你的脸色那么不好，我早该猜出那瓶药是你的。”
“我以为那天晚上替我发短信，给我盖衣服的人是别人......”
“为什么是你？为什么你明明出现了，却不肯见我一面？”
时槿精致的妆容，被泪水打湿变得一塌糊涂，脸上浮现出清晰的五指印。
周围的工作人员怕她想不开，纷纷劝她下播。
时槿却死死地盯着直播的镜头，恍惚又想起来什么。
她冲到镜头面前，对着陆绪颤动着嘴唇问——
“求求你告诉我，他现在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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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当年死后，陆绪按照我的遗愿，把我安葬在了老家。
我们老家有个传统，新坟上要种一棵松柏用来遮阴。
可我的坟头上却种着一棵樱桃树。
春天时，它会开满繁花，花朵落尽，又会长满鲜艳欲滴的果实。
就这样，花开花谢了五年，我的坟墓上早已长满了野草，时槿才终于来了。
不少网友和媒体已经通过各种渠道，打听到我的坟墓所在。
不少人围在道路两边，沉默地看着远处停靠的那辆车子。
时槿从车子上走下来。
看到她的模样，众人一阵唏嘘和惊呼。
时槿穿着一套婚纱，高跟鞋踩在松软的土地上，深一脚浅一脚的，看起来有些狼狈。
可她却恍若没看到周围人的目光似的，一步步朝着我的坟墓前走着。
“沈清言，我来嫁你了。”
她扯着裙摆，在我的面前笑着转了一圈：“你还记不记得这套婚纱？”
这套婚纱，是我们很久以前看好的。
那时，我们就像是两只流浪的猫儿观望着别人的幸福般站在婚纱店的橱窗外面。
时槿说，等她毕业了，就要嫁给我。
我则牵着她的手，跟她约定，到那天，会给她买一套婚纱，让她做最美的新娘。
说着说着，时槿就哭了，她哽咽地诉说着——
“这套婚纱，我早就买下来了，就在你跟我分手的第一年......”
“那时我想着，你不给我买的婚纱，我自己买，你不给我戴的戒指，我自己戴，也许哪天，我会彻底忘记你，找下一个男人，有个全新的开始，那样我就能忘记你了......”
“可是怎么办啊，沈清言，我到最后......也依旧没能忘记你......”
15
现场明明很多人，媒体密密麻麻地举着摄像机，可却沉寂到只能听到时槿哭诉的声音。
因为是初夏，坟墓前的樱桃树结满了果子。
不少鸟儿前来觅食，站在树上叽叽喳喳地叫着。
时槿红着眼圈抬头看了下，扯开唇瓣破碎地笑了笑。
她对陆绪说：“我最喜欢吃樱桃。”
小时候，邻居家就种着一棵樱桃树，每到收获的季节，总有鸟儿在枝头叽叽喳喳地叫着。
我和时槿就眼巴巴地守在墙根底下盼望着能捡到果子。
有一次，被她后妈看到了，拿着竹竿出来骂骂咧咧地撵我们。
我们就手牵着手，一边笑着，一边往胡同里跑。
我还哀求过邻居给我一棵小树苗。
想着等小树苗长大了，就能让时槿吃上满树的果子。
那时我会在树下立个牌子，等所有人被樱桃吸引来时，再神气地告诉他们——
“这是时槿的樱桃，全是给时槿一个人的！”
可那个愿望，在我和时槿离乡多年后变得遥远和模糊不清了。
那个小树苗如今如何了？等时槿路过的时候，能不能让她尝尝曾经我期盼给她的，那可望而不可及的甜蜜滋味？在生死诀别面前，似乎都没那么重要了。
时槿给自己戴上了戒指，把同款的另一枚戒指小心翼翼地埋在了我的坟墓面前。
“这辈子，算我欠你的，也算你欠我的......”
“所以，有什么恩恩怨怨，咱们约在下辈子结清吧。”
“到那时，你一定要来娶我，长长久久，陪我一辈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