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这块砖，就埋在那座被遗忘的废纸山里。
时间滴答作响，每一声都敲在他的心坎上。他强迫自己冷静，深吸了几口带着机油和灰尘味道的空气。不能慌，一慌就容易出错。他需要一个合理的借口去那个废旧档案室。直接去？不行，目标太明显，万一被有心人看见，徒增怀疑。
有了。他立刻起身，走到科室老主任桌前，脸上挤出几分年轻人特有的、对工作略显生涩的认真：“主任，我昨天看那份进口设备的图纸，有个参数好像跟咱们厂早年的一份技术档案对不上，我想去后面旧档案室查查底子，免得核算出错。”
理由冠冕堂皇，充分体现了一个技术员的严谨。老主任正被一份报告弄得焦头烂额，头也没抬，只是挥了挥手：“去吧去吧，那儿灰大，自己当心点。”
第一步，成了。
李明的心跳更快了，但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一种逼近目标的兴奋。他拿上钥匙——那是一串锈迹斑斑、叮当作响的钥匙，象征着那个角落被遗忘的程度——快步穿过办公楼长长的走廊。越往后走，人声越稀薄，空气也愈发沉闷，带着一股陈年老纸特有的霉味。
那座所谓的档案室，其实就是办公楼最尽头一间废弃的大库房。门上的锁孔都快被锈死了，李明费了好大劲才拧开。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浓重的灰尘扑面而来，呛得他连连咳嗽。
阳光从高高的、布满蛛网的气窗斜射进来，照亮了空气中无数飞舞的尘糜。眼前的情景，即便是早有心理准备，也让李明倒吸一口凉气。哪里是档案室，根本就是一座纸张的坟墓。各种报表、文件、图纸、旧报纸，从地面一直堆到天花板，如同坍塌的山峦，彼此倾轧，毫无章法。几十年甚至更久远的废纸全都堆积在这里，等待着某一天被送去化浆厂。
绝望感，像冰冷的潮水，开始一点点侵蚀他刚刚燃起的希望。在这浩如烟海的废纸堆里找一个小小的信封？无异于大海捞针。而且，他只有一下午的时间，下班铃一响，后勤科的人就会来锁门。
没有退路。他挽起袖子，一头扎进了纸堆里。
那真是一场艰苦卓绝的战斗。灰尘迷眼，蛛网缠身，呼吸都变得困难。他小心翼翼地翻动着，既要快，又不能弄出太大动静，更不能损坏可能存在的目标。汗水混着灰尘，从他额角滑落，留下一道道泥印。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他翻完了一摞又一摞的过时报表，检查了一个又一个塞满废纸的破纸箱，除了把自己弄得更加狼狈不堪，一无所获。
焦虑像藤蔓一样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难道记忆出错了？难道证书已经被处理掉了？难道他重活一世，依旧无法改变这该死的命运？
就在他心灰意冷，几乎要被无力感彻底击垮时，眼角余光瞥见了库房最角落里一个锈迹斑斑的绿色铁皮柜。那柜子歪斜着，几乎被半人高的废纸埋没，一副随时都会散架的样子。前世那个模糊的记忆瞬间清晰起来——“好像是在一个快散架的旧铁柜子里……”
希望之火再次微弱地燃起。他连扒带推，清开堆在柜子前的杂物，用力拉开了那扇几乎要锈死的柜门。柜子里同样塞满了东西，一股更浓重的霉味涌出。他屏住呼吸，伸手进去摸索，指尖触到的不是纸张的粗糙，而是一种……略带韧性的、滑腻的质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