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夜雨开始敲打玻璃，嗒，嗒，嗒。
像倒计时的钟摆。
地下室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体，沉重地压在陈曜的胸口。每一次呼吸都扯着肺叶，带着灰尘和旧纸张的霉味，还有……一种冰冷的、被精心收藏的疯狂。
照片。成千上万张。他的睡眠，他的工作，他毫无察觉的日常碎片，被某种偏执的迷恋定格，钉满冰冷的墙壁。那个他拥抱过、亲吻过、在耳边低语过的人，用这种方式，将他的人生拆解成一场无声的展览。
而他是唯一的、被困在展柜里的展品。
胃里一阵翻搅。他扶住冰冷的金属架子，指尖下的寒意刺骨。木盒里，那把手术刀闪着幽冷的光，LYA的缩写像一道狰狞的伤疤。旁边的便签纸上的名字，更是直接将他拖入了冰窟——李锐。那个总是爽朗笑着，叫他“曜哥”，抢他烟抽的搭档。
下一个。
简单的两个字，加上那个嘲讽般的笑脸，预告着一场精准投递的死亡。
为什么？
大脑嗡嗡作响，过去的温存碎片和眼前的恐怖图景疯狂对冲，几乎要撕裂他的神经。林予安带笑的眼睛，温凉的指尖，低沉的嗓音……这一切之下，到底藏着什么？
“嗒。”
轻微的水滴声。
陈曜猛地抬头，瞳孔骤缩。一滴暗红色的液体，正从架子上一卷看似废弃的胶卷盒边缘渗出，缓慢地、固执地，滴落在地下室灰色的水泥地上，晕开一小团污迹。
血？
他几乎是屏住呼吸，用颤抖的手拿起那卷胶卷盒。冰冷的，带着湿黏的触感。他用力掰开盒盖——
里面塞着一小团染血的棉花，中间包裹着一枚铂金袖扣。袖扣的样式很特别，复古鹰首造型。他见过这袖扣，就在今天凌晨离开现场时，林予安的大衣袖口上，缺失了一颗。
而这一颗，沾着新鲜的血迹。不属于之前的受害者。
下一个……已经开始了？还是警告？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玩弄于股掌的愤怒瞬间攫住了他。他猛地转身，冲回楼上，几乎是扑到桌前抓起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着数小时前林予安发来的信息，那时他还在解剖室为那些指向他的证据心神不宁：
「今晚加班，帮你带了宵夜，放冰箱了，记得吃。：）」
那个笑脸符号，和便签纸上的如出一辙。
陈曜的手指冰冷，几乎握不住手机。他颤抖着拨通李锐的电话。
忙音。
一遍，两遍，全是忙音。
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他切换到内部通讯频道，强行压下喉咙里的嘶哑：“指挥中心！我是法医陈曜！请求立刻定位刑警李锐的位置！重复，立刻定位李锐位置！可能有紧急危险！”
频道那头似乎被他的语气惊到，顿了一下才回应：“陈法医？收到！正在尝试定位……李锐警官的最后信号出现在……城西废弃文化宫附近。我们正在联系……”
文化宫！林予安最近以“寻找侧写灵感”为由，多次去过那里！
陈曜扔下手机，抓起车钥匙冲出门外。夜雨冰冷地打在他的脸上，却无法浇灭他胸腔里那团燃烧的恐惧和怒火。引擎咆哮着划破雨幕，朝着城西疾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