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伯把饭盒放在金属小桌板上,然后将那个老旧的录音机也放在旁边。他按下了播放键,然后看也没看沈微一眼,转身就退了出去。
“咔哒。” 门再次落锁。
沈微的目光死死盯住那个录音机,心脏提到了嗓子眼。里面会是什么?裴砚的威胁?还是…妈妈的消息?
录音机发出轻微的电流“沙沙”声,然后,一个年轻、带着点不耐烦和抱怨的男声清晰地传了出来:
“姐!你到底怎么回事啊?电话打不通,信息也不回!妈那边医院又催钱了!说再不交钱就要停药了!你到底管不管啊?我不管啊,我下个月要去欧洲看球赛,钱都跟朋友约好了!还有我看中那双限量版AJ,再不买就没了!你赶紧给我打钱!十万!马上!”
是沈微的弟弟,沈浩!那个被她从小宠到大,只知道伸手要钱的弟弟!
沈微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寒意窜遍全身。裴砚…他找到了沈浩!
录音还在继续,沈浩的声音充满了理所当然的索取和不满:“姐,你听见没有?赶紧的!别磨蹭!哦对了,还有,我同学都问我了,说姐夫…裴总那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怎么外面都在传…传你…哎呀反正难听死了!害得我都没脸见人!你赶紧跟姐夫解释清楚啊!别连累我!真是的…烦死了!快点打钱!挂了!”
“嘟…嘟…嘟…” 忙音响起。
录音结束了。小小的“静室”里,只剩下那冰冷的忙音在回荡,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沈微的心脏。
她最后的希望…她以为无论如何,血脉相连的弟弟总会站在她这边,总会想办法帮她救救妈妈…哪怕只是问问她的处境…结果呢?他关心的只有他的球赛,他的球鞋,他的面子!他甚至…连一句“姐你还好吗”都没有!只有冰冷的索取和毫不掩饰的嫌弃!
“啊——!!!”
一声凄厉绝望到不似人声的尖叫猛地从沈微喉咙里爆发出来!长久压抑的恐惧、屈辱、无助,被这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她像疯了一样从硬板床上跳下来,扑向那扇厚重的金属门,用尽全身力气去捶打、去撞击!
“放我出去!裴砚!你这个魔鬼!放我出去!!”
“妈!妈!!”
“沈浩!你这个混蛋!畜生!!”
“啊——!!!”
拳头砸在冰冷的金属门上,发出沉闷的“砰砰”声,很快便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她用头去撞,用身体去撞,像一只绝望的困兽,做着徒劳的挣扎。嘶哑的哭喊和撞击声在狭小密闭的空间里回荡、叠加,震耳欲聋,充满了令人心碎的疯狂和绝望。
门外,走廊的阴影里。
裴砚静静地站在那里,指尖夹着一支点燃的烟,猩红的火点在昏暗中明灭。隔音门厚重无比,但门内那隐约传来的、沉闷而疯狂的撞击声,以及那撕心裂肺、模糊不清的哭喊和咒骂,却仿佛穿透了阻隔,清晰地落在他耳中。
他缓缓吐出一口烟圈,白色的烟雾模糊了他冷峻的侧脸线条。听着门内那濒临崩溃的绝望嘶鸣,他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片沉静的、冰冷的、如同深渊般的黑暗。那黑暗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无声地、餍足地喟叹。
他抬起手,轻轻掸了掸烟灰,对着紧闭的金属门,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低地、清晰地吐出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