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胸口剧烈起伏,低头看表:03:30。日期,无声无息地跳到了第二天。我竟然凭空失去了整整一天的时间。
走廊尽头,再次传来那索命的“笃、笃、笃”三下敲门声。
我抬起头,门牌“乙丑”正在慢慢渗出暗红色的水迹,水迹顺着墙体下行,在地板上蜿蜒汇成一枚清晰的脚印——一枚正在往后退的脚印。
我喉咙干得冒火,却清晰地听见自己耳边响起一个声音,但那声音完全不受我控制:“别数,一数,就真的回不去了。”
那声音,分明是老金的。
[第三章 镜井]
老金的声音还黏在耳膜上,带着井水阴冷的湿气,我就听见“咔哒”一声脆响——像是有人把指甲盖弹进了空瓷碟,清脆得令人头皮发麻。
面前的“乙丑”房门“砰”地一声自己合拢,严丝合缝。
紧接着,一张黄表纸像蜈蚣一样,慢悠悠地从门缝底下爬了出来。
“滚开!”我低吼着,下意识后退半步,鞋底却踩到了另一张纸。低头一看——满地都是散落的黄表纸,每张纸上只写着一个字,连起来读竟是:"回、头、一、次、你、便、少、一、魄。"
“九张?!”我数完,心底一阵恶寒,“三魂七魄……老子才回了一次头,就扣我十分之一?这他妈什么黑店规矩!”
我强压着转身逃跑的冲动,侧着身子,紧贴着墙,一点点往楼梯口挪。
楼梯依旧是十三阶,但此刻,每一阶的立面都嵌着一面小圆镜,镜面模糊不清,像是被井水长期浸泡过,蒙着一层厚厚的污浊水汽。
“踩着我的脚印,别踩空。”
声音从楼梯下方幽幽传来,是老金的音色,却诡异地夹杂着井老板娘那种尖细的尾音,两种声线扭曲地重叠在一起,像一根冰冷的绳索同时勒住了两个人的脖子。
我咬紧牙关,踏下第一阶。镜子里,我的倒影同步落地,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那声音不像来自脚下,反而像直接敲在我的心口上。
第二步、第三步……每踏到第七阶,镜中的影像就猛地暗下去一次,再亮起时,里面的人影便清晰地缺失一个部位:第一次是整张嘴巴消失,第二次是左眼变成空洞,第三次是整个左手不见踪影……等我战战兢兢地站到最后一阶,再看向镜中——里面只剩一条孤零零的右腿,僵硬地立在虚无中,像被遗弃在荒原上的桥墩。
我不敢再看,猛地冲下最后几阶,逃也似的撞开了古楼的大门。
门外,竟是深夜。雾气比之前更加浓稠,月光被过滤成惨白的渣滓,洒在村道上,像铺了一层冰冷的碎骨。
所有屋舍的门窗都大开着,里面却不见一丝灯火,只有一盏盏煤油灯罩孤零零地吊在屋檐角,灯芯被装反了,火苗冲下燃烧,投下的光影也是颠倒的——屋脊在下,地基在上,村民们倒着身子行走,脸孔埋进泥土里,一双双脚后跟却齐刷刷地冲着我,一下下地眨动着。
我低头看自己的影子:它背对着我,正朝与我完全相反的方向狂奔,越跑越远,像是急不可待地要把我彻底遗弃在这个鬼地方。
“喂!你给我回来!”我慌忙掏出手机想照亮前路,屏幕一亮,壁纸竟实时同步着影子的视角——它已经冲到了村口那口井边,毫不犹豫地纵身跳了下去!“别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