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的空气瞬间凝固。所有人都听出了这话里的弦外之音。
14.林薇脸色煞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迎上他的目光，毫不退缩：“医学不是冷冰冰的数据计算，它是科学，也是人学。我的每一个决策，都基于对病人整体利益的考量，这其中包括他的身体、他的心理，甚至他未来的生活质量。这难道不就是医生存在的意义，而非机器可以完全替代的吗？”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掷地有声。
陈序看着她，镜片后的眼睛深邃难辨，仿佛透过她在看别的什么。他没有再反驳。
最终，主任拍板，采纳林薇的方案，先进行无创的增强扫描和炎症指标排查。
散会后，林薇第一个起身离开，背影挺直，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仓促。她需要新鲜空气。
在天台，冷风吹散了会议室里的窒闷，却吹不散心头的滞重。她撑着栏杆，望着楼下蝼蚁般的车流，忽然觉得无比疲惫。
脚步声自身后响起。她没有回头，也知道是谁。
他停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没有说话。空气中只有风声呼啸。
“刚才的话，我很抱歉。”最终，还是他先开了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我不该在会诊时带入个人情绪。”
15.林薇没有转身，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你说得对，我确实无法完全客观。看到那个病人，我就想起……”她顿住了，把那个几乎脱口而出的名字咽了回去。想起谁？想起那个同样年轻、却最终没能从手术台上下来的少年？还是想起当年那个无助的自己？
“想起什么？”他的声音忽然靠近了些，带着一种探究。
林薇猛地回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距离很近，近得她能看清他眼底细微的血丝，和他紧抿的嘴角那一丝压抑的弧度。
七年时光呼啸着从两人之间穿过，带着雨夜的冰冷和决绝。
“没什么。”她别开脸，声音重新变得疏离，“都过去了。”
陈序沉默地看着她侧脸柔和的线条，看着她微微颤抖的睫毛，看着她努力维持的平静表象下那不堪一击的脆弱。他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似乎想抬起，却又被强行抑制住。
“那个病人，”他忽然转换了话题，语气回归技术性的冷静，“我已经让团队连夜补充了炎性假瘤的数据模型。如果确实是这种情况，下一次AI的判断准确率会提升到95%以上。”
林薇微微一怔，看向他。他……是在用他的方式，认可她的判断，甚至……弥补他的过失？
“谢谢。”她低声说，心情复杂。
“不必。”他移开目光，看向远处的天际线，“优化系统本就是我份内的事。减少误诊，对所有人都好。”
又是一阵沉默。风更大了，吹乱了她的发丝，也吹动了他熨帖的西装下摆。
“林薇。”他忽然叫了她的名字，不是“林医生”。声音很轻，几乎被风吹散。
她的心骤然悬起。
“这七年，”他顿了顿，像是在斟酌词句，又像是在积蓄勇气，“你……过得好吗？”
16.简单的一句话，却像一把生锈的钝刀，缓慢地割开了彼此心上厚厚的痂。那些被刻意遗忘的日夜，那些孤独、挣扎、悔恨、还有无法熄灭的思念，瞬间汹涌而至，几乎将她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