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雨夜，他又在老槐树下堵住了我。他喝了酒，嘴里不干不净，说着要去找那个女孩。
我疯了。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抄起路边的一块砖头，就砸了下去。
一下，两下……
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陈浩已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额头上的血混着雨水，流了一地。
我怕了。我以为我只是想教训他。
我探了探他的鼻息。
没了。
那一刻，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只有雨点砸在树叶上，沙沙作响。
我用了一整夜，在老槐树下挖了一个坑。
我把他埋了进去。
从那天起，我的人生就分成了两半。一半活在阳光下，努力学习，考上大学，找到工作，像个正常人。另一半，则永远留在了那个雨夜，留在了那棵老槐树下，被无尽的恐惧和负罪感反复啃噬。
我以为，只要我不说，只要没人发现，这个秘密就会和我一起烂进土里。
我甚至在“荒野献祭”那个人间地狱里都活了下来。我以为，老天爷已经给了我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
可我错了。
报应，终究还是来了。
***
四个小时的车程，我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
车子颠簸着驶入熟悉又陌生的小镇。街道拓宽了，两旁盖起了小洋楼，但我还是一眼就看到了远处，我家那栋灰扑扑的老宅，以及宅子院墙边，那棵枝繁叶茂，像一把巨大黑伞的老槐树。
挖掘机的轰鸣声已经响彻了半条街。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来晚了。
我付了钱，几乎是滚下车的，踉踉跄跄地朝老宅跑去。
工地上拉起了警戒线，几个戴着安全帽的工人正在指挥着一台黄色的挖掘机。巨大的机械臂起起落落，每一次砸向地面，都像砸在我的心上。
我家的院墙已经被推倒了，院子里的菜地被碾得一片狼藉。
而那台挖掘机，正停在老槐树的旁边。
“师傅！师傅！停一下！”我冲了过去，不顾一切地想钻过警戒线。
一个工头模样的人拦住了我。
“哎！你干什么的？这里施工，危险！”
“这是我家！这是我家！”我指着那栋房子，语无伦次，“别……别挖那棵树！那树底下有东西！”
工头皱起了眉头，上下打量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怀疑。
“有东西？有什么东西？你家老太太签字的时候可没说。”
“有……有我小时候埋的……埋的时间胶囊！对！时间胶囊！”我急中生智，胡乱编造着理由，“很重要！对我非常重要！”
工头“切”了一声，一脸不信。
“什么时间胶囊非得现在挖？我们这赶工期呢！一边儿去，别耽误事儿！”
他推了我一把，我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我眼睁睁地看着那巨大的机械臂再次扬起，然后，重重地朝着老槐树的树根刨了下去。
“不要！”
我绝望地大喊。
“咔嚓——”
一声巨响，粗壮的树根被硬生生扯断。
随着翻起的泥土，一些白色的、不规则的东西，被带了出来。
挖掘机停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一堆翻开的泥土上。
一个眼尖的工人，发出一声惊叫。
“那……那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