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我亲手埋葬了一个秘密,就在老家那棵老槐树下。
十年如一日,我活在随时可能曝光的恐惧中。
直到奶奶的电话打破平静,老家要拆迁,她已签字。
我瞬间坠入冰窖,知道一切都完了。
可当挖掘机挖出那具骸骨,我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
手机“嗡”地一声震动,屏幕亮起,跳出“奶奶”两个字。
我正坐在医院楼下的花坛边,午后的阳光有点刺眼。出院手续刚刚办完,李雷被他父母接走了,临走前,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什么也没说。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
活下来,好好活。
可“好好活”这三个字,对我来说,何其奢侈。
我划开接听键,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奶奶。”
“小扬啊,吃饭没?”电话那头,奶奶的声音还和以前一样,带着浓重的乡音,有点耳背,所以嗓门很大。
“吃了,刚吃。”我撒了个谎。从那片荒野出来后,我的胃就没真正好过。
“那就好,那就好。”奶奶在那头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跟你说个事儿啊,咱家老宅,要拆了。”
我的心脏猛地一停。
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手脚冰凉。
“拆……拆迁?”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是啊!镇上统一规划,给的钱还不少哩!我寻思着你和小雷那孩子在城里也不容易,这笔钱正好……”
奶奶后面的话,我一个字都听不清了。我的脑子里只剩下两个字:拆迁。
拆迁,就要挖地基。
挖地基,就要动那棵老槐树。
动了那棵树……
十年前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泥泞的土地,铁锹撞击石子的刺耳声,还有……被雨水冲刷的,那张毫无生气的脸。
一切都将大白于天下。
“……合同我都签了,过两天就动工,你……你什么时候有空回来一趟,把屋里那些老东西收拾收拾?”奶奶还在絮絮叨叨。
“我……我马上回!”
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挂断电话,我猛地站起身,天旋地转,差点一头栽倒。
我扶着花坛,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那片荒野里被囚禁、被羞辱、被逼到极限的恐惧,此刻与十年前的那个秘密纠缠在一起,像两条毒蛇,死死地扼住了我的喉咙。
完了。
一切都完了。
我杀了人。
这个秘密,我埋了十年。
现在,它要出来了。
我跌跌撞撞地冲向路边,伸手拦车,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回去,必须回去!在挖掘机动工之前,我必须把那东西……转移走!
可我能转移到哪里去?
十年了,警察肯定早就放弃了那个失踪案。可一旦骸骨被发现,法医鉴定,DNA比对……我的人生,将彻底画上句号。
坐上出租车,我报出长途客运站的地址。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大概是被我煞白的脸色吓到了。
“小伙子,不舒服啊?”
“没事。”我把头埋进手里,肩膀不受控制地颤抖。
我不是杀人狂魔,不是天生的坏种。
十年前,我才十八岁。
陈浩,我们镇上的混子,比我大几岁。他勒索我的钱,在学校门口堵我,甚至……甚至跟踪我当时喜欢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