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更新时间:2025-09-21 03:35:22

夏绅却偷偷给她买了三块钱的冰淇淋,奶油融化滴在他粗糙的手掌上:"像我!当年我在上海滩,一个人打三个小赤佬!"

夏梓音的沉默,是从那些细微的差别里长出来的。

她的成绩单上依然大多是九十分,但总会不小心漏掉一两个填空,或是看错一道应用题。不是不会,只是笔尖悬在试卷上时,总会莫名想起那些目光——穿耐克鞋的男生瞥过来的眼神,音乐老师微微皱起的眉头,还有英语课上怎么也发不准的音。

她依然能解出妹妹觉得棘手的奥数题,但举起的手总是在半空中悄悄放下。她的作文被老师夸赞“有灵气”,却从不敢在课堂上念出来。

那些九十分的卷子被她折得小小的,塞进书包最里层,像藏起一个羞于见人的秘密。

十月,市里举办少儿歌手大赛,音乐老师看中夏栀琴清亮的嗓子,推荐她去参赛。庭艳翻箱倒柜找出结婚时穿的玫红西装,领口已经脱线,她用黑线勉强缝好:"评委一看就知道是亲妈!"夏绅给那辆破摩托绑上红绸带,那是工地春节搞活动时剩下的,绸带边缘已经起毛。

比赛日是个阴天。摩托在跨海大桥上突然熄火,夏绅踹得脚疼也没用,最后拦了辆出租车。司机一看他们满身水泥点,皱眉扔过来几张过期的《海宁日报》:"垫着坐!别弄脏座位!"

候场厅里香得呛人,空气清新剂的味道混合着各种香水味。夏栀琴盯着镜子里晒蜕皮的脸,突然把庭艳涂的胭脂蹭掉了——那是在两元店买的,颜色艳得吓人。她上场时听见评委交头接耳:"这孩子鞋上怎么有红泥?"她低头一看,右鞋跟上果然沾着工地的红泥,像一块抹不掉的印记。

结果只得了个三等奖,奖品是个印着赞助商logo的保温杯。回程的公交车上,夏绅一直沉默。忽然抓住庭艳的手,手心都是汗:"等老子翻本了,买轿车送娃比赛。"庭艳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把"又吹牛"咽了回去,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第二天放学,夏梓音神秘兮兮拉夏栀琴到砂堆后面,从书包最里层掏出个塑料袋,里面是省下三个月早饭钱买的《少儿歌曲精选》,书角已经卷边:"我们一起练,下次肯定行。"

从此每天放学后,姐妹俩就在工地天台练歌。铁皮棚顶被晒得发烫,她们的声音混着工地的噪音飘向远方。有天唱《茉莉花》,庭艳在下面听得忘了翻锅,炒青菜糊成了炭。夏绅回来发火,听见女儿们的歌声突然愣了神,默默起身去工地门口买了份五块钱的快餐,特意多加了个煎蛋。

六年级上学期,数学老师推荐夏栀琴参加奥数班。培训费要八百,庭艳愁得整夜没睡,第二天眼睛肿得像核桃。夏绅递过来一沓钞票,最大的面额是二十元:"跟老张借的。"后来夏栀琴才知道,父亲去给老张的代驾公司白干了一个月夜班,每天从晚上八点站到凌晨两点,回来时浑身都是烟味。

与此同时,夏梓音的成绩开始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路往下坠。数学卷子上那个鲜红的"68"分,像两个张牙舞爪的烙印,烫得她不敢直视。

那天下午的数学课,空气粘稠得让人窒息。刘老师捏着她的卷子,指尖因用力而发白:"夏梓音,你告诉我,同样的老师,同样的课堂,怎么就能考出这样的分数?我记得你以前数学很好啊,越来越差是对我有意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