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现在都在临时搭建的棚子里上课。说是棚子,其实就是用塑料布和木棍搭起来的简易结构。夏天闷热如蒸笼,冬天寒冷如冰窖。前几天下雨,棚子里漏得厉害,孩子们只好打着伞上课。雨水从塑料布的缝隙中渗进来,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形成一滩滩浑浊的水洼。孩子们蜷缩在课桌前,小心翼翼地把课本挪到干燥的地方,脚下的泥地早已被踩得稀烂,每走一步都会带起一串泥点子。
“这哪是读书的地方!”从城里来的支教老师小李红着眼睛说,“孩子们的手都冻裂了,写字时直哆嗦。”她的声音有些发颤,目光扫过棚内每一个角落,最后停留在一个小女孩的身上。那女孩叫小雅,才八岁,穿着一件褪色的棉袄,袖口已经磨得发亮。她正努力地用冻得通红的手指握着铅笔,一笔一画地写着生字。每写几个字,她就要把手放到嘴边哈一口气,试图驱散一些寒意。
王建国何尝不着急。他跑了镇上跑县里,好不容易争取到二十万拨款,但还差三十万。上级说剩下的要村里自己想办法。王建国心里明白,这三十万对于霞洞镇来说,简直是一个天文数字。他站在棚子门口,望着远处连绵的群山,眉头紧锁。山间的雾气缭绕,仿佛也笼罩在他的心头,沉重得让他喘不过气来。
“能有什么办法?”会计老王愁眉苦脸,“咱们村什么情况您不是不知道。”老王叹了口气,手里的算盘拨得噼里啪啦响,仿佛这样就能从空荡荡的账本里算出几分钱来。霞洞镇是个穷地方,年轻人大多外出打工,留下的都是老弱妇孺。三十万对这里的人来说,简直是遥不可及的梦。
但王建国不死心。他召集全村开会,希望能集腋成裘。当晚的村民大会上,王建国声嘶力竭:“孩子们不能在棚子里过冬了!咱们苦不能苦孩子,穷不能穷教育!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他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坚定。村民们围坐在村委会前的空地上,煤油灯的光芒摇曳不定,映照着一张张被岁月刻满痕迹的脸。
村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陆续有人上台捐款。
“张三,五百!” “李四,一千!” “王五,八百!”
红纸黑字的捐款榜越来越长,但捐款数额大多在几百元。王建国心里明白,照这个速度,凑够三十万至少要两三年。他的目光在人群中穿梭,最终定格在一个佝偻的身影上。
“三爹呢?”王建国在人群中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有人指了指墙角。王老三蹲在那里,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烟雾缭绕中,他的表情模糊不清,只有那双深陷的眼睛偶尔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
“三爹,您看……”王建国走到他面前,“孩子们都盼着新教室呢。”他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几分恳求。王老三磕磕烟袋,站起身:“我说了,没钱。”他的声音干涩而坚定,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会场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盯着这个镇上最“有钱”却最“抠门”的老人。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煤油灯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三爹,您少买件衣服就够孩子们买多少本书了!”有人忍不住说风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