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天，雪好像真的没那么快化了。
春天来的时候，林小满在阁楼的窗台上种了盆杏花。花籽是从爷爷的木匣里找到的，裹在一张泛黄的信纸上，字迹娟秀，是奶奶的手笔：“等杏花开了，就把去年的雪埋在根下，来年能结出甜果子。”
她当真捧着一捧没化透的残雪，小心翼翼地埋进花盆。守岁灵留下的那撮星屑被她撒在土面上，阳光一照，像撒了层碎钻。没过多久，土里就冒出了嫩红的芽，歪歪扭扭地朝着光的方向长。
有天放学，她发现花盆里多了片嫩绿的叶子，叶尖卷着，像只小拳头。更奇怪的是，书桌上昨天没吃完的半块曲奇，旁边多了几个芝麻粒大的牙印。“难道是守岁灵回来了？”她对着空荡的房间小声问，窗台的杏花芽忽然轻轻晃了晃，像在点头。
从那以后，家里总发生些暖乎乎的小事。她写作业时笔芯没水了，第二天笔袋里会多出一支同款；妈妈晒在阳台的毛衣被风吹到楼下，傍晚准会干干净净地搭在栏杆上；爸爸找不到的老花镜，总会在他常看的报纸旁出现。
“是爷爷在帮忙吧？”林小满对着杏花盆说。嫩芽又晃了晃，叶片上滚下颗露珠，滴在土里，发出“嗒”的轻响，像谁在应她。
入夏时，杏花已经长到半尺高，枝桠上缀着几个小小的花苞。林小满把爷爷的日记带到学校，在作文课上写了《藏在时光里的糖》，老师给了满分，还在班上朗读：“……爷爷的爱就像冬天的雪，看着冷冷的，化了才知道，全是甜的。”
放学路上，她被隔壁班的男生拦住，说她的作文“太假了”。林小满刚想反驳，忽然看见男生背后飘着片极小的、闪着光的羽毛——像守岁灵翅膀上的绒毛。紧接着，男生的书包带“啪”地断了，里面的漫画书掉出来，封面上画着个戴棉帽的老爷爷，正给雪人戴围巾，笑得眉眼弯弯。
男生脸一红，捡起书就跑，跑了两步又回头：“你爷爷……好像挺酷的。”
林小满捂着嘴笑，那片光羽毛在她指尖绕了圈，钻进了她的口袋。她知道，是守岁灵在替爷爷“撑腰”呢。
秋天第一场雨落下时，杏花盆里结了颗小小的青果子。林小满把它摘下来，放在爷爷的照片旁。夜里，她听见窗外有翅膀扇动的声音，拉开窗帘，看见一只巴掌大的小蝴蝶，翅膀是半透明的，沾着雨珠，在路灯下闪着微光——翅膀上的花纹，像极了守岁灵头发上的银白绒毛。
小蝴蝶停在窗台上，用触角碰了碰那颗青杏，又碰了碰她的手指，凉丝丝的，像去年冬天的雪光。
“是你吗？”林小满轻声问。
蝴蝶没有说话，只是绕着杏花盆飞了三圈，然后朝着远处的路灯飞去，渐渐融进橘黄色的光晕里。花盆里的土忽然动了动，冒出棵新的嫩芽，顶破了去年埋下的雪化成的湿泥。
林小满把那颗青杏埋进土里，又在旁边放了块新烤的曲奇。她知道，不管是守岁灵，还是爷爷，都从未真的离开。他们变成了春天的芽，夏天的风，秋天的蝶，冬天的雪，藏在她看得见或看不见的地方，陪着她慢慢长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