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开墨水瓶盖，一股浓郁的、带着苦涩的墨水味扑面而来，那味道莫名地熟悉，让我瞬间想起了陈明远。
陈明远用的从来都是最普通的英雄牌钢笔，墨水也是几元钱一瓶的蓝黑墨水。
以前，他总是会把我的钢笔也一并灌满墨水，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
他拧笔帽的时候，总是特别轻，生怕用力过猛会弄坏笔尖，像怕惊飞一只停在枝头的麻雀。
“那时候，你对我那么好，我怎么就看不见呢？”
我对着空无一人的书房喃喃自语，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
我拿起墨水瓶，小心翼翼地给钢笔注满墨水，动作笨拙而僵硬。以前这些事，都是陈明远替我做的，我甚至从来没自己动手过。
墨水注满了，我却突然觉得，握着这支昂贵钢笔的手，格外沉重。
我想起自己写忏悔录时，用的是最精致的笔记本，最名贵的钢笔，可写下的却是最不堪的过往。
这份精致，和我的悔恨格格不入，甚至像是一种讽刺。
我放下钢笔，走到储物间，在一堆旧物里翻找起来。
那是我搬家时从老房子里带来的东西，大多是些没用的杂物，我一直没舍得扔，却也从没看过。
找了半天，我终于在一个积满灰尘的纸箱里，找到了我想要的东西。
一支老旧的英雄牌钢笔，笔身已经有些褪色，笔帽上还有一道浅浅的划痕。
那是陈明远送给我的第一支钢笔，是我刚参加工作时，他用半个月的工资买的。
“那时候你说，希望我能用这支笔，写出更精彩的人生。”
我用纸巾擦去钢笔上的灰尘，眼眶又红了，“可我却用这支笔，写了无数张给你的‘分手警告’。”
我找出一瓶最便宜的蓝黑墨水，给这支旧钢笔注满。墨水的味道还是和以前一样，带着淡淡的苦涩，却让我感到了一丝久违的踏实。
我回到书桌前，放下那支昂贵的万宝龙，拿起了这支老旧的英雄钢笔。
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声响，没有万宝龙那么流畅，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质感。
我深吸一口气，继续写道：“我以前总觉得，陈明远的爱太廉价，廉价到随手就能得到，所以我从不珍惜。
可现在我才明白，最珍贵的东西，往往都是免费的，就像阳光，就像空气，就像他对我的爱。”
我花了整整三天，才鼓起勇气，拿起那把黄铜钥匙，准备回老街看看。
出发前，我特意找了一件最朴素的棉麻衬衫，搭配一条黑色的长裤，还摘掉了所有的珠宝首饰。
我对着镜子看了看，觉得自己终于不像以前那样，浑身都透着一股“精致的俗气”。
老街离我现在住的豪宅很远，我没有开车，而是选择了坐地铁。
地铁里人来人往，大多是匆忙的年轻人，他们看我的眼神带着一丝好奇，却没有人认出我就是那个曾经在上流社会风光无限的林淑。
这样的感觉，让我莫名地放松。
老街还是老样子，狭窄的街道，斑驳的墙面，路边摆满了各种小摊，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和生活的烟火气。
我沿着熟悉的街道往前走，脚步有些颤抖。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留存着我和陈明远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