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理她。我只是对着老周的方向。“让我试试。”
老周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我听见脚步声。有人拿了一把旧二胡过来,随便拉了两个音。
“怎么样?听出什么了?”
我说:“外弦的音高了。大概半个调。琴轴松了,得紧一紧。”
拉二胡的人“咦”了一声。
老周又让人敲了鼓。
我说:“鼓皮有点受潮,声音发闷。得在火上烤一烤。”
这下,周围安静了。
过了好久,老周才开口。“行。那你就先留下,当个打杂的。管你两顿饭,饿不死你。”
我的饭碗,暂时保住了。
日子很苦。
我每天的工作,就是帮乐师们调音,搬东西,偶尔还得洗全班子的衣服。水是冰凉的井水,我的手一碰,就疼得钻心。
但我一声不吭。
我把每天省下来的半个馒头,泡在热水里,等它软了,就用来敷手。晚上,我就用牙齿,一点一点地咬着手指的关节,逼着它们活动。
疼。
疼得我直冒冷汗。
但我脑子里,全是沈玉書那张温文尔雅的脸。
一想到他正踩着我的血,享受着本该属于我的荣华富贵,我就觉得这点疼,屁都不是。
红姨很不喜欢我。
她觉得我一个瞎子,晦气。而且,我来了之后,老周好像对我多了点关注,她不痛快。
她总找我的茬。
“瞎子,我那件衣服怎么还没洗好?想偷懒是不是?”
“瞎子,去给我倒杯水,要烫的!”
有一次,她故意把滚烫的茶水泼到我手上。我的手本来就在恢复期,被这么一烫,钻心地疼。
我没躲,也没吭声。
我只是端着杯子,站在原地。
她大概是觉得没意思,骂骂咧咧地走了。
晚上,老周把我叫过去,塞给我一个小药瓶。“治烫伤的。红姨那个人,刀子嘴豆腐心,你别跟她计较。”
我闻了闻药膏的味道。是很普通的草药。
我说了声“谢谢”,什么都没解释。
我不需要别人的同情。
我只需要时间。
一个月后,我的手消肿了。手指虽然还不太灵活,但至少,能动了。
那天晚上,所有人都睡了。我偷偷溜到放乐器的角落,摸到了那把没人要的旧古琴。
琴弦都生锈了,音也不准。
我把它抱在怀里,手指轻轻搭在上面。
然后,我试着拨动了第一根弦。
“筝——”
声音又涩又哑,难听得要命。
但我的眼泪,一下就流出来了。
我回来了。
3
我开始偷偷练琴。
只能在半夜。等所有人都睡死了,我再溜到角落。
我不敢弹曲子,怕吵醒人。我只是一遍一遍地练习指法。从最简单的勾、抹、托,开始。
我的手还是很僵硬,像生了锈的机器。一个简单的动作,我要重复几百遍,上千遍。指尖很快就磨破了,血渗出来,黏在生锈的琴弦上,又干掉。第二天再练,就是把结痂的伤口重新撕开。
疼。
但我高兴。
因为我能感觉到,我的手,正在一点一点地活过来。
有一天晚上,我练得太投入,没注意时间。
红姨起夜,听见了声音。
她没出声,就站在暗地里看。等我停下来,她才冷笑一声。